有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最深的黑暗,会因为最微弱的一丝光线而消失。
站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外,郑清虽然意识到黑暗的可怕,但直到他行走在黑暗之中,才能体味可怕之下那令人窒息的气息。
一里,五里。
三十里,六十里。
一百里,两百里,三百里……
黑暗的尽头,那个被郑清等人当做路标的光点,不仅没有随着距离的拉进变得更大、更清晰,反而一度黯淡了下去,由乳白色的光点退变成暗红色。
仿佛一颗超新星,极尽升华之后,残骸在缓缓燃烧。
这由不得郑清不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在朝着正确的方向、按一条直线前进。
但在黑狱世界的夜幕下,除了那个光点,一行人也再无其他辨识方向的手段。不论咒语还是罗盘,都只能粗略指出东西南北,黑狱古堡周围强大的混淆咒,干扰着所有试图以魔法定位其方位的行为。
四百里,八百里。
一千里,两千里,三千里……
黑暗中的前行仿佛永无止境,黑猫早已不再唱歌,竖着的尾巴也垂落下来,软软的耷在身后,仿佛一条被抽掉骨头的水蛇。
朱思也厌倦了周围千篇一律的枯燥的环境,开始趴在郑清背上打盹儿。
倒是郑清与蒋玉,似乎总能找到点话题。
从泉客来里老鱼人的预言、到平日的兴趣爱好;从郑清在白丁世界的学习生活经历,到蒋玉在魔法世界的成长历程;从临钟湖以前那位老巡逻员凡尔纳大叔养的狗的名字(五月),到教学楼门后那些简笔画的作者(may);然后是静心符的五种画法、多心经念诵时的禁忌与诀窍、期末复习的功课要点,等等。
时不时,女巫还会从手袋里摸出几支甜滋滋的魔法饮料来给两人润润喉,郑清也会从灰布袋掏出之前给朱思准备的零食——其中一部分零食已经消耗在幻梦境了,但多少还有一些剩余。
两位年轻巫师你一言,我一语,漫步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
虽不至于滔滔不绝,却也一直没有停过,让这支小小的冒险队伍中,始终保持了一丝生机与活力,对抗着周围那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死寂气息。
百草烛早已用尽。
实际上,在走了两千多里后,年轻巫师们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准备稍稍有点多余,隐匿气息并没有什么必要。
就像出发前老巫妖说的那样。
黑狱里但凡成点气候的囚徒都已经被那些大妖魔征召拘走,去攻打黑狱古堡了,留下的多是没什么出息的小妖魔。
而这些小妖魔,大都对光线有着很强的抗拒,看见半空中漂浮的五颗‘嘒彼小星’,早早便躲开了。
便有那胆大包天,冲进星光笼罩范围的小妖魔,也没有什么危害。对付这些小妖魔,甚至不需要黑猫出手,负责充当诱饵的老巫妖就已经解决了大部分麻烦。
说起这段旅程,还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在距离出发点大概一千公里左右的地方,一行人经过一片充斥着死寂气息的场域。与黑狱其他地方的沉寂相比,这片地域的死寂显得有些‘新鲜’。
就像同样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地域,戈壁滩上的荒芜与孕育它的天地分外契合,荒凉的自然;而被大火肆虐过后的山林与草原,死寂中却孕育着一抹生机,荒凉的不自然。
用蒋玉的话来说,就是这片地域的死寂缺乏‘历史厚重感’,甚至可以感受到一丝残留在天地间的魔力波动,仿佛有两位强大的巫师不久前刚刚这里决战过。
郑清端着符枪,警惕着左右,对女巫的猜测不置可否。
因为那丝残留的魔力波动,这支队伍暂时停止前进,黑猫召唤覆盖范围更广的‘月出皎兮’,将这片荒原彻底照亮。
目之所及,一片灰飞烟灭的场景,平坦的旷野上没有一块大些的石头、没有一株枯树、没有一头妖魔、甚至没有一座稍显突兀的小山包——整片荒原仿佛被一位巨人用手掌抚平,地上遍布黑色的灰烬。
郑清眼角微微抽搐,抱在怀里的符枪悄悄放低了枪口。
蒋玉也蹙起眉,鼻翼微微翕动,她困惑的发现,这片死寂的地域给人一种熟悉的既视感,仿佛她曾经在哪里接触过。
黑猫竖着尾巴,从前面溜溜达达走了回来。老巫妖佝偻着身子,谦卑的缀在黑猫身后不远处。
“你干的?”黑猫很不客气的瞪了郑清一眼。
蒋玉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郑清尴尬的转过脸——当‘月出皎兮’升起来之后他就清晰的感受到,这片区域残留的魔力与自己的符枪产生了一丝莫名的互动,联系到之前进入黑狱时曾经在半空中胡乱开枪,他顿时醒悟,这片‘新鲜’的死寂是自己造成的。
那枚符弹消失在夜幕中后,郑清一度担心会不会造成什么麻烦,但考虑到黑狱中除了囚徒就是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