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大厅内人头攒动,男巫们都身着笔挺的黑色长袍,戴着尖顶的巫师礼帽,女巫们则争奇斗艳,穿着各色华丽的长裙。
这是一场舞会。
槲寄生的枝条从墙角探出,密密麻麻铺满整个天花板,但枝叶间长出的却不是它那黄色的花朵或者宛如珍珠般的果实,而是一串串犹如倒置金字塔般的紫红色小花,郑清仰着头,看着层层叠叠的晶莹花瓣,仔细观察半天,才认出那是羽扇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鲁冰花,却不知为什么这种草会出现在槲寄生的枝条上。
耳畔传来优雅轻快的音乐,脚下翻滚着乳白色的雾气,清冷的月光不知从何处落下,经过雾气弥散,变得朦朦胧胧,让客人们的影子交错扭曲,伴随着踢踏作响的舞步声,营造出一种光怪陆离的奇异氛围。
“……提前毕业对你,对我,对冬冬,都有好处。”
苏施君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出现在郑清的耳朵里,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牵着女巫的手旋转,两人在槲寄生下翩翩起舞着,月下议会的上议员没有戴眼镜,迷人的面孔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愈发白皙,她似乎没有察觉到男巫片刻前的失神,仍旧自顾自说道:
“……冬冬出生以后,一直缺乏足够的来自家庭的爱,我的工作太忙,你又要专心学业……几乎算得上是放养了……原本年纪小还不要紧,但眼看着她已经有了独自上街的能力,再这么下去是不行的……你提前毕业,也好多些时间照顾她……”
“可是冬冬现在还不到两岁!”郑清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纠结很久的事情:“让她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长大不好吗?”
“小时候的快乐是以长大后更长久的愁苦为代价的。”女巫严厉的看着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耳边的舞曲却骤然急切起来。
短促的音乐交织在激烈的鼓点中,让整个舞会现场变得躁动不安,郑清环顾左右,发现所有人的舞步都仿佛按了快进键,女巫们宽大的裙摆如蝴蝶翅膀般翩跹着,男巫们好像一只只跳着八字舞的蜜蜂,绕在女巫身旁飞快旋转,在一片嘈杂里,苏施君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断断续续:“…今天的……辛劳……长大以后……如果你也无所谓……”
“……你也无所谓……”
“……无所谓……”
音乐倏然停了下来,耳边女巫的声音也突然变得清冷了许多,男巫不由打了个寒颤,定睛望去,与他跳舞的女巫不知何时变成了蒋玉。
“无所吊谓!”
她正面无表情盯着男生,抬头挺胸,眼神骄傲且充满蔑视:“搬去哪里都无所谓!我住的地方就是正房……我不会逃跑的……你为什么要逃跑呢?逃跑的终点并非乐园。”
“呀!你竟然背着上议员跟其他女巫跳舞!”耳边传来一个女声的尖叫,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与愤怒。
整个舞池因为这声尖叫暂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齐齐转头,看向男巫。
啪!
灯光消失,只留下一团暗澹的斑驳光点笼罩在男生身上,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念咒的声音,仿佛千百条虫豸正向他爬了过来,郑清惊恐的摸向腰间的灰布袋,却没有抽出符枪,而是抽出了一条黏湖湖的巨大触角,遍布触角周身的吸盘缓缓蠕动着,显露出一排排尖利的牙齿,触角顶端,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珠‘砰’的一下睁开,死死盯住已经傻了眼的男生。
郑清清晰的看到,眼珠里倒影的并不是自己的模样,而是一张狭长的乌鸦面孔。
呼!
他在自己的惊叫声中睁开眼,啪的一下坐直身子,惶恐的环顾左右,然后眼神中的迷茫才慢慢消失,意识重新渐渐清醒了过来。
没有什么女巫与舞会。
也没有长满尖利牙齿与眼珠的触角。
更没有乌鸦。
此时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监督波塞冬学习。
窗外阳光正好,小花园里五彩缤纷的花朵尽态极妍,隐约可以听到精灵们在花丛中尖细的笑声以及狐女仆们愉快的交谈。
男巫心有余季的摸了摸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
还好,还好,只是个普通的噩梦,裤兜里的噩梦娃娃脑袋还在脖子上挂着,看上去刚刚并没有人魔镇自己,纯属自己吓自己。
“你是不是在梦里做了什么亏心事。”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男巫耳边突兀响起,把他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重新攥成了一团。
郑清回过头,这才发现是抓着抹布的苏芽,她之前应该正在擦桌椅,却不知已经在自己旁边站了多久。
攥成一团的心脏重新张开、收缩、跳动,泵出新鲜的血浆,把他刚刚惨白的脸色重新涂抹成正常的色彩。
“关你屁事!”男巫呼了一口气,恼羞之余,有些口不择言。
苏芽‘嗖’的一下向前凑了凑,面孔几乎要凑到郑清鼻尖上了,她冷笑着,用极低声音滴咕道:“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