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端似闲庭漫步,在原地低头负手左右走来走去,宛若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夫子,石青色长袍飞舞中,带起梵音阵阵,又像在传授佛法。
在他头顶上,那剩下的十三颗元丹组成的佛珠现在正悬浮着,宛若一个呼啦圈转个不停。
藏贞和曜渊对视一眼,都没有急于出手。
看似平和的佛偈唱诵中,两方暗潮汹涌。
高手对战都要谋定而后动。
他们看不透弘端的目的。
弘端没有像东极那样被幻像控制,为什么这样积极给两人解惑?
不过他们确实有很多问题没有理清,如果鲁莽出手,害怕会留下什么隐患,反而麻烦无穷。
那厢,弘端缓缓踱步,头顶的雾团也跟着他的身形搅动,他每一步都似用戒尺标注过一般标准,他眼睛已经越发狭长,更像是密令中弘端本体的样子。
清润之声平静从容,像是在回顾历史一般,缓缓道:“仙魔二分后,十八大魔罔顾造化天道,将魔族从镰洲放出,一时间,仙魔交战,造化水深火热。”
藏贞实在没忍住,嗤笑一声。
二族并立,如阴阳共生,到了弘端这里,竟成了违逆造化。
弘端抬眼看了她一下,似是面对一个不懂道理的小辈缓缓摇头,道:“当年,我愿以身饲虎,前往魔族,替天行道,助十八大魔陨落。而我亦身受重伤,又逆慈悲之道,失去仙躯,以青灰色迷雾之形存在于造化之间。”
随着他行动,附近的草木似是被弘端的言语牵动,都不正常地左右摇摆起来。
曜渊眼神警惕地望向树林,旋即又看向弘端,冷声道:“你去了天海渊阵眼?”
弘端似是笑着缓缓点了点头,慈悲地望了曜渊一眼:“正是。”
“天海渊阵眼,天然便能吸收修为灵力,我在其中,韬光养晦。”
藏贞紧紧盯着弘端头顶的雾团,紧盯其中急速旋转的珠子,她把红黑长刀往身前带了带,嗤笑道:“何必说得这么好听?你分明是引诱蛟族入内,攫取他们修为灵气,让他们生不如死!”
身陷阵眼时,藏贞与曜渊就怀疑有人故意将阵眼中宝贝丰饶的消息放出去,控制蛟族入内。
她此时的话,也带了试探之意。
弘端没有因质问而动怒,反而干脆道:“欲成大业,总要付出代价。蛟,与其碌碌一生,不如为了造化大计献身,算得重比泰山。”
他说得理所应当,似乎说的是晚饭吃什么,而不是千万条生命。
藏贞怒声似绷紧的弓弦,冷冽道:“你不断引诱蛟族进来,然后附身于几个蛟出去散播消息,接着吸引更多蛟进来,让天海渊吸收他们的功法。”
见弘端没有异议,藏贞继续道:“你不仅掠夺他们的灵气,还把它们变成行尸走肉看守阵眼。”
而曜渊剑鸣不止,于狂乱的风声海潮声中,他平静的声线下威严不掩:“你躲入天海渊阵眼第三层,以青灰色迷雾的状态吸收灵气。当阵眼孕育出白泽后,你放任他开灵智幻化人形,再俯身于白泽之上。”
藏贞冷笑一声,道:“阵眼之中,其余灵兽无法开灵智,也是你搞的鬼。”
弘端抬头悠远地望向远处,默认了是他控制第三层阵眼中灵气的体量,阻止灵兽开智。
他低下头,平缓道:“灵智太多,阵眼之中会变成另一个仙魔二界,何必污染净土?”
弘端轻飘飘几句话,便断送无数蛟族的尊严,摧毁灵兽开智体悟世界的可能,竟真把自己的想法当做了造化深意!
好一个唯我独尊的蠢货!
藏贞与曜渊恨不得当场切了他,但还没弄清他为什么要重启造化,当下只能按下杀气。
突得,弘端无情的眉眼染上萧索,四周树木似随着他的情绪渐渐暗淡了颜色,像是即将枯萎一般变得垂头丧气。
弘端自顾自顺着自己的时间线,沉痛道:“阵眼开时,我亦会出阵看看造化演变,然,不只是魔族,仙族也令我失望。”
“我随蛟族与仙族以物易物,竟发现仙族均欲掠夺资源,贪恋权色,神格黯淡,毫无仙族本该无欲无求的修养。”
他语气依然平静坦然:“我曾于仙界滞留五十年。仙族等级分明,普通仙君非但升阶无门,甚至沦为特权阶级的掠夺对象,灵石、修为、财富,甚至妻子,都难逃权贵之手。”
他放在背后的手紧了紧,平静慈悲的眼神下涌出压抑的愠怒和癫狂,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弘端没有直接说,藏贞和曜渊却明白了他在仙族度过了很不愉快的五十年——
他本来以为迎接自己的是太平盛世,结果反而进了土匪窝。而他当时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面对压迫都无法反击。
诞生时便所向披靡的大佬,向来是高居庙堂,陡然落入尘埃,受尽剥削,偏执之心也在不断累积。
由他因仙魔纠纷就与**魔一战,便能看出弘端此人自命不凡,又追求极致的完美。
过强则折,弘端在仙族五十年受尽折辱,才生出坚定的灭世之心。
弘端声音缥缈道:“所以,我只有重启造化,创造新的仙和魔。”
藏贞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