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常年住在皇家别苑中,将自己与世隔绝,身边只有舒太妃伴着他。他很少见我,我也不常见他,每每相见话也不多。但看得出来,他见到我与琮琮总是很开心。我初学喜极而泣这个词时,娘亲还未解释是何意,我刹那间就想到了他见到我与琮琮时的样子。
外祖父与他截然不同,出了皇宫坐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是外祖父家,等闲能见。譬如此时,爹爹刚说了要送我去外祖父家,外祖父便亲自到宫门口接我了。
外祖父年轻时是骑马打仗战无不胜的大周战神,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如今便老了。我觉得,老应该当是像祖父那样,发须苍白,眼睛里总有驱逐不散的悔倦之色。外祖父则不然,一身寻常便衣坐在马上,也是神姿英发。
我每每见着他,便能明白我娘亲为何能生得那般美丽了。因着这份熟悉的美丽,我便忍不住对外祖父格外亲近。
“外祖父!”我远远瞧见他,便甜甜叫了一声,一面如乳燕归巢跑了过去。
外祖父当即下马,笑着将我抱了起来,举了个高高。
“这才几日不见,我们酒酒怎么又水灵了几分?如此长大了可得美成什么样?”外祖父含笑看着我的眼睛,苦恼地问我。
我偏头想了想,脆生生道:“要美成娘亲那样!”
外祖父哈哈大笑,用力亲了我的小脸一口,将我小心翼翼地放上了马车。
我有两个舅舅,大舅舅和二舅舅,他们身上都与娘亲有着相似的美丽。若要较个高下,大舅舅更肖一分,但大舅舅一家常年不在京中,一年回来不过一两次,我问娘亲为什么不留在京中,娘亲说,大舅舅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又问:“那二舅舅呢?他就没有重要的事要做吗?”
娘亲道:“二舅舅啊,他是家里有爵位等着他继承。”
我触类旁通,当即领悟:“就和琮琮一样,家里有皇位等着他继承,所以等闲不得四处乱跑。”
爹爹一听,笑着夸我聪明。
我到得外祖父家,便见到了有重要事情在身的大舅舅和家里有爵位等着继承的二舅舅,大舅舅如松柏沉稳,二舅舅如凌霄夺目,难得聚在一起,再加上言哥哥与我,我欢喜得直在院子里转圈圈,然后成功把自己转晕了。
外祖父把我抱起来,我蔫巴巴地抱着他的脖子,安慰他道:“外祖父别怕,给我一颗糖,我就能原地活过来……”
外祖父顿时哭笑不得,二舅舅轻轻敲了敲我脑袋,笑道:“你娘可说了,谁再给你吃糖,她就把你送给谁做女儿。”
我顿时被吓得清醒了过来:“娘亲真的这么说?那酒酒不吃糖了,酒酒只想做爹娘的女儿……”
二舅舅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大舅舅摇了摇头,指着二舅舅笑骂了一声,温声对我道:“自然是假的,你二舅舅最没个正形。酒酒别怕,你爹娘才不舍将你送人。”
我后怕地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眨了眨泫然欲泣的眼睛,这个模样却将他们惹得大笑不止。
大舅舅又同我讲道理:“不过酒酒,你娘不让你多吃糖是为了你好,我听茯苓说你今日离宫前已经吃了两颗糖,所以今日咱们不能再吃了,好吗?”
我眨了眨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大舅舅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亏我还想着到了外祖父家里可以蒙混一日……
因为小九九落空,我心情不甚明媚,立竿见影的就是我午睡时……择床了。
外祖父哄我睡觉,我左右不睡,外祖父叹了一声:“还是想吃糖?”
我眨了眨眼睛:“……”
外祖父哭笑不得:“你啊,和你娘一样,真是让人没办法。”
这个时候言哥哥进来了。
言哥哥是大舅舅与大舅母的孩子,只比我和琮琮大三个月,但常年跟随大舅舅大舅母游历江山,人生阅历比我和琮琮都要丰富。
他手中拿着八宝盒,进门后先周到地向外祖父行了礼,然后才将八宝盒放在我床头的柜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桂花与糯米的香甜气息窜到我鼻间,我霎时眼睛都直了。
“这是江南的桂花糕,我与爹娘打江南走过,不知从哪个深巷子里飘出来的桂花糯米香,将我们都馋住了。爹爹说,这个味道不同寻常,酒酒必然喜欢。临行前便特地寻去买了,快马赶到京中,虽过了两日,但一直在食盒中冰镇着,仍是新鲜的。”
我咽了咽口水。
言哥哥继续不疾不徐道:“虽不似糖那般甜腻,酒酒便将就着吃吧。若是酒酒实在不喜,我这便拿出去,给酒酒换了糖回来。”
说着还作势要收起来,我瞪大眼睛,伸出手便飞快地拿回一块,一面塞进嘴里一面笑眯眯道:“不将就,不将就……”
我一口气吃了两块桂花糕,外祖父怕我吃多了积食便不让再吃了,但我也总算不再择床,安稳地睡了。
待我午睡醒来,回想那桂花糕,不知为何,莫名有种吃了亏的感觉。
但我也无暇多想,因为隔壁老裴家的月月又在撕心裂肺地哭了。
说起来也是亲戚,月月是十姑姑明光公主与老裴家世子裴宗元的女儿,裴宗元是我爹爹的上将军,掌管皇城戍卫营,是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