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天底下最美好的物件。
同样的,最残酷的也是它。
如同恋人间海誓山盟的“愿我们彼此相爱,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听起来极为浪漫,可时间作为幻觉,其本身是没有尽头的,这也就意味着终将迎来尽头的并非是时间,而是恋人之间的爱情。
祝平娘很清楚时间的残酷,一时间沉默了。
是了。
这些丫头终有一天会埋在花月楼的后山上。
“所以……找一个比自己厉害的友人,真的很重要。”祝平娘轻轻笑着。
比她厉害,便意味着她会死在友人前头。
可是和祝平娘略显伤感不同的是,女掌柜身为当事人,对于自己只有普通人的寿命反而感觉不到什么好害怕的,正如她小时候不怕死一样。
“祝姐姐,您可真喜欢我。”女掌柜抿着嘴。
“臭丫头,你以为赎了身,我就拿你没办法了?”祝平娘瞪着她。
“您本就喜欢我,只是我更喜欢姐姐。”女掌柜眨了眨眼,稍稍认真了一些:“所以,五十年后……若是我也住进了后山,姐姐会给我扫墓吗。”
“嗯,也不求一年一次,偶尔想起过来看我,我就很满意了。”
“让你女儿给你扫。”祝平娘揉着眉心。
不知是怎么了。
祝平娘清楚自己分明是很“可怕”的人,在朝云宗也好、合欢宗也罢、甚至是暮雨峰,她都很有威望,说一不二的。
可是偏偏对着花月楼里这些丫头,一丁点威严都没有。
分明她该打是会打的,这楼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挨过她的鞭子,有时候狠心一些,打个几日下不来床也是有的。
可是她们偏偏不怕自己。
就好像女掌柜一样,刚见面还一幅知礼的样子,可聊着聊着时间就倒流了……好像女掌柜重新变成了少女时期那个会在背后说她“平娘胸平”的臭丫头。
“贫嘴。”祝平娘抬手撕扯着女掌柜的脸,只是有意无意的,手指掠过她眼角的细纹。
虽然丫头风姿依旧,可时间终究是在她面上留下了痕迹。
此时,因为二人之间氛围太好,徐长安的存在感逐渐降低,变成了一个安静的见证者。
的确,短短的交流间,徐长安发现自己对于祝前辈又多了许多的了解,如果说以往他还觉得祝平娘这个鸨母和李知白是朋友的事情有些怪异,因为二人的性格完全不同。
如今却能够接受了。
——
祝平娘低下头,注视着手中青红交汇的茶盏,拿着绸缎在碗边轻轻摩擦着,在抹去自己的唇印后,半晌才抬起头。
“妮子。”
“嗯。”
“你可有怨过我?”祝平娘问。
“什么?”女掌柜似乎不大明白,
“仙门的事儿。”
祝平娘站起身,拎起茶壶在面前的青红茶盏里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女掌柜的面前,平静的说道:“其实,姐姐我比你想的还要厉害一些,在仙门里说不得都能做个班主。”
她最初下山的确有炼心的缘故,以她那无情仙子的性子,开始对这些尘世里浮沉的女子不说看不起,却也是无视、完全无感的。
可是后来,随着她改变了想法,分明是有能力改变她们的命运的。
有能力的人不使用能力去保护喜欢的人,祝平娘炼心炼心,却有些迷茫。
她觉得自己错了。
“妮子,我完全可以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依旧有许多丫头受委屈。”祝平娘认真的说道。
“祝姐姐,您也有这样的时候……是了,若是按照仙门的寿命来看,您现在说不得还不如我年纪大呢。”女掌柜好看的眼睛眯起了些许,心里却给祝平娘点了个赞。
女子,就是要适当表现出一些软弱,才能吸引男子的注意力,没看到一旁徐长安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吗。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敢骑到我头上了来了?”祝平娘身上了起了些许黑气。
“开玩笑,姐姐莫要恼我,不然我晚上可睡不好觉了,这年纪大了……睡眠质量就不甚好。
“少来,你才多大点,张口就是老了老了。”
女掌柜虽然有了一些皱纹,不过远远没有达到半老徐娘的地步,甚至少少点个妆,冒充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都有余。
“这样就好。”女掌柜偏着头,随后说道:“花月楼门前的字是您写的,将逢场作戏几个字写在大门上,如今……反倒是您自己拎不清。”
“什么。”祝平娘一愣。
“姐姐是很厉害的,我们本就知晓这件事……也无关您是不是仙门。”女掌柜眼神温和了许多,可仔细去看,却能从她的眸子里感觉到寒风一般凛冽的刃风。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