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偏殿内的陈设。
“此处闲置许久,你住的还习惯吗?”
“并无不适,宫人们布置的很好,怜香说比起我寿禧宫还要豪华一二分呢。”顾逢锦随口道。
嵇玄悄悄笑了,他将视线固定在外室的部分,尽量不去瞅帘幕后女子的私人空间。
一张八成新的屏风横在贵妃榻后,上面的题词写的是大漠沙场、折戟沉沙,这番豪放风格虽然是当代名家名作,却着实不适合女子闺房。
嵇玄在心里悄悄记下来,想着明天让张全换掉。
还有这桌椅板凳,颜色未免也太旧了,虽然都是上好的料子,但看着就不喜庆……
“陛下?”
嵇玄一愣,回过头来,见顾逢锦就站在跟前,手里捧着块雪白手巾。
他们二人距离极近,近到可以看清她如水的眸色。
“陛下先擦擦吧,回去赶快喝一杯热姜茶去去寒,不要着凉了。”
嵇玄点点头,机械地将手巾覆盖在头上,随便搓两下糊弄了事。
顾逢锦有些想笑,她伸长胳膊接过来:“不是这样擦的……”
嵇玄头发很长,又黑又亮像是丝缎,她的手指穿梭在他发间,自上回生病以来,两人许久没有这样亲密接触。
对于嵇玄来说,这更是许多年从未有过的梦境。
他的视线灼热而绵长,顾逢锦脸色悄悄红起来,捏着手巾进退两难,此番举止不妥,但现在放开又太过刻意……
只好在心里默念几遍:她是太后、是太后。
几番犹豫,屋里的空气都变得粘滞而暧昧起来。
半晌,嵇玄忽然扶住她肩膀:“逢锦,告诉我,今天晚上从密道里过来的刺客,是嵇耀吗?”
对上她询问的视线,嵇玄抿抿嘴:“毕竟,你幼时也唤我一声兄长,于情于理……”
“是他。”顾逢锦点头。
嵇玄一愣,急切道:“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事?”
简直大胆狂徒!饶他一命,放他在京城就是个错误!
顾逢锦弯弯嘴角:“陛下,你应该问我有没有对他做什么事。我们寿禧宫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
嵇玄被她的态度搞得有些犹豫:“你是说?”
顾逢锦拍拍他的胳膊:“玄哥哥,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嵇玄:?
他低咳一声,有些无措:“男子汉大丈夫,怎会要女子保护……”
顾逢锦微笑着将那块手巾抱在怀里,挨得近了,她才发现那熟悉的味道就是他身上的龙涎香。
这偏殿因为没人住,又紧挨着皇帝的正殿,宦官奴婢们日常来去熏香,那股皇帝身上的龙涎香味道便一直经久不散。
过去不觉得,现在,她很喜欢这个味道。
*
第二日天放晴,顾逢锦叫小厨房做了驱寒的汤,准备亲自带去正殿。
依照嵇玄的性子,昨晚冒雨回去后肯定没有照嘱咐喝姜茶,他一向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顾逢锦想起以前的回忆,眼睛弯成月牙。
从前,他还是太子时遭到追杀,借住在顾家辟祸。客房简陋,他冷了热了从来不叫父亲和仆人们知道。
问起来,最会挂在嘴边的就是:我没事、我很好、多谢顾大人关心。
顾逢锦伸手拂了把门前老柳,要说嵇玄心思玲珑,最会察言观色,可就是对自己狠得下心。
中极殿正殿,张全守在门口,看见她过来笑容几乎要咧到后脑勺。
“参见太后娘娘!陛下上朝去了,临走时吩咐下来,若是娘娘来找他,就请在屋内稍待。”
顾逢锦将姜汤交给他,从门口霎时涌出乌泱泱一帮小太监。
他们簇拥着顾逢锦一行人进了殿门,又紧追慢赶地伺候,没一会就上了一桌子的茶点果脯,种类之齐全,好像随时要办宴会似的。
顾逢锦捻了枚绿豆糕吃:“陛下时常待客?”
民安笑着回答:“哪能啊,陛下与诸位大人议事都在外厅,从不邀人进里室。”
张全在旁边咳嗽了声,民安马上行礼:“娘娘歇息,奴才们就在门外伺候。”
一帮小太监又呼啦啦全都撤了下去。
顾逢锦吃了几口茶点,拍拍手饶有兴致地参观嵇玄屋里的摆设。架子上放着的不是古董玉器,也不是名贵字画,反倒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什么用竹节削的笔筒,里头插几根没了毛的秃毛笔;什么黑漆漆一块破石头,上面提几个字做镇纸。
顾逢锦拿着那枚镇纸有些眼熟,过去上私学时,女学生们就流行在池塘边捡石头做镇纸,字也那么丑。
除这个书架之外,嵇玄的屋里可谓是板板正正,一点额外的趣味也没有。
有些王公贵族喜欢豢养鸟雀,或者金鱼,再不济的有些倒流香、假山石做装饰也实属正常。
嵇玄倒好,一桌子奏折案牍,一书架的案卷文献,后面悬一把大剑。
顾逢锦对那些都没兴趣,不过倒是叫她发现了桌上一本诗歌集,放在一堆奏折里格外显眼,封面都磨破了,看得出来常常被翻阅。
“这倒是奇事,他还喜欢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