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极殿内,朝会还在进行。
“陛下,今年的征兵告示已经发布,主要是填补南方军和北方军的缺口,外防敌入侵、内剿山匪。”武义大将军丁令上前一步说道,“并且,臣以为需要提高军饷标准,以此让更多壮丁可以摆脱农事征兵入伍。”
文常殿大学士闵行侧目看了他一眼,也上前道:“启禀陛下,今年蝗灾严峻,我国西南地区万亩良田被毁,恐粮草断绝啊。”
“且南方洪水,稻米减产。常言道苏湖熟天下足,不止民间,恐怕军需粮草也难以保证,臣以为需要立即从北方调取粮草充实南方粮仓,以确保不时之需。”
直到两人说完,御座上的人也没有动静。众臣抬头看去,见嵇玄高高坐于上首,额前冕旒晃动看不清表情,但那勾起的唇角,似乎心情不错。
心情……不错?
刚才文常殿大学士没汇报错吧,确实是粮食减产不是增产大丰收啊。
众臣们互相看了几眼,都选择不说话。
闵行嘴角抽搐了一阵,暗自深呼吸了几口压下怒意:“陛下,臣提议开放北方粮仓以供南方所需。”
几名日常和他们走得近的大臣也站出来:“臣附议。”“臣也……”
“臣反对!”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道。
闵行看过去,见跳出来的是周尝,他气得眉毛都歪了,“周大人,你有何话讲!”
又是这讨人厌的老头!家里那堆破烂事没折腾死他,怎么还能出来蹦跶?
灼言殿大学士周尝捋了把白胡子:“北方三大粮仓为我朝北方军、皇室亲兵的主要供给来源,关系到大庸的根本所在,怎么可以说开就开!北方粮仓若是空虚,如有外敌入侵或兵变,京城恐将不保。”
“胡说,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哪来的兵变,你这是在诅咒我朝国祚!”闵行高声呵斥。
周尝重重哼了一声:“都说了是假如,闵大人何故如此激动,莫非你知道些内情?”
“陛下明鉴,周尝这是无理由的污蔑!”
旁人看情况不好,连忙上前小声慰劝,正混乱的时候。
“周卿言之有理。”御座上的嵇玄忽然开口,众人一下安静下来。
“北方粮仓不可轻易妄动,再者南部并无战事,何需如此多的粮草?”嵇玄想了想,“朕记得,吉安、梅城、建府常有多年屯粮,如今百姓食不果腹,便差当地官员开启这几处粮仓分发给灾民,来应对蝗灾、洪灾灾情吧。”
“再者,如今天灾频繁,农业为我立国根基,本就该暂缓征兵入伍,使民得以休养生息,丁将军方才所言的扩大征兵不切实际。”
皇帝这话一出,在场脸色变了的又岂止几个人而已。吉安、梅城、建府的屯粮从未对外人告知,毕竟……那都是未来嵇耀谋反时用的粮草,征兵一样也是,当今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不是还知道了别的???
这些人吓破了胆,而嵇玄平静地观察,他们和逢锦誊写的名单别无二致,心中又有了计较。
他笑了笑,又面向抖成筛糠的闵行:“闵卿,你实该和周卿学习,文常殿身为三大学士殿之首,可不能只有一个学富五车的花架子。”
闵行脸色都青了,差点站不住,但他只能拱手称是。
旁边和他交好的一众人全都口舌发苦,自今早突然传出的消息,四殿下嵇耀被遣往云城封地,朝中一应官员被整治,现北方粮仓又被爆出,这局势简直就是非常不妙。
嵇耀党,或者其他皇子党的人忍不住想:真的要跟着一条道走到黑吗,现在退出还来不来得及?
而其余的大臣:连骂人都能笑,皇上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很好,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很紧要的大事吧!
嵇玄:过几天要和逢锦一起微服出宫,他回去要赶紧焚香沐浴三遍。
*
几天以后。
守城的小兵打了个哈欠,天刚蒙蒙亮,就见一辆华盖马车缓缓驶出,瞧那制式普普通通,但拉车的黑马却神骏非常。
小兵立刻惊醒,小跑着上前去拱手问道:“出宫者是哪位贵人,可有出入腰牌?”
赶车的年轻人戴着斗笠看不清脸,穿一身普通材料的素淡长袍,小兵瞧他从怀里摸出个玉牌,连忙接过来核验。
“原来是张总管手下的小公公,怠慢了。”
小兵确定了通行证真假,但又有些在意马车里的人,探头探脑看个没完。
“您这车厢中的……”
“有什么问题么?”那斗笠年轻人弯下腰来,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笑脸。
小兵只觉得这宦官面熟,辨认了好一回才想起来。
“啊,你是……”
民安戴好斗笠,压低声音道:“还不放行?”
“是!快快快,快开城门!”
晨光下,守城的士兵呆滞地目送着那架华盖马车奔驰而去,他不知道车里坐着何人,但那位民安公公,可不就是张总管的徒弟、陛下身边寸步不离的贴身宦官么!
车厢里,顾逢锦又做回了普通民间女子打扮,而身边的怜香正靠着车壁打瞌睡。
在一拳之隔的地方,嵇玄收拢长手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