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仔细读完全篇八股,考教道:“朱子章句说,此‘文’乃礼乐制度,是孔子的自谦之辞。你好像不怎么赞同?”
王策回答道:“先生说,此‘文’乃‘道’,朱子的批注有些多余。”
严嵩笑问:“你的老师是谁?”
王策答道:“杨讳慎公(杨慎)。”
严嵩又问:“你父亲如何解读?”
王策说道:“父亲与先生的解读,大同而小异,都认为此处之‘文’指‘道’。父亲说,孔子敢作敢为、当仁不让,宋国的桓魋要加害孔子,孔子直言自己承担了天赋使命,定然可以逢凶化吉。孔子在此处遇到危险,怎么可能突然自谦?朱子以己度人,把孔子的格局看得太小了。父亲还说,‘文不在兹乎’这句,孔子有着舍我其谁的气势,怎么可能一边拍胸脯自夸,又一边用辞自谦呢?”
严嵩再问:“何为道?”
王策回答:“孔子曰仁,孟子曰义。”
严嵩微笑再问:“那你觉得是仁还是义?”
王策突然反问:“府尊为何要挑一个呢?仁义可双全矣。”
“哈哈哈哈!”
严嵩捋胡子大笑,把王策的文章放在最上边,赞许道:“汝有乃父之风,吾拭目以待耳。此篇八股,当为第一。”
这倒不是徇私,而是王策的文章确实不俗。虽然用辞浅显,朴实无华,八股结构也有些松散,远不如王渊少年时那样丝丝入扣,但胜在大气蓬勃,而且英气逼人,就像一把脱鞘而出的锋刃。
以文观人,可知根底。
“道之将废也,存亡续绝,舍我其谁?”——这种八股破题,别说是小小学童,就连成年士子都很难写出。
反观第一个交卷的学童,破题为“文值其衰,圣人亦自疑也”,意思是:礼乐即将崩坏,孔子都在自我怀疑。
一个是礼乐崩坏,自我怀疑;一个存亡续绝,舍我其谁。
格局之大小,高下立判!
王策谢过府尊提携,便收拾考箱离去。
严嵩感慨道:“虎父无犬子,此子挥斥八极,又是一个王二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