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将军和鲁将军都是老将,经验丰富,没什么问题。
陈小将军……萧甫山皱了皱眉,他就是去年在崇明寺与幼菫相亲的那位,被自己过年前赶来了凉州。骁勇善战,头脑灵活善用谋略,是将领中的后起之秀。他之前一直是作为副将参战,独立领兵参加这种大战还未曾有过。
萧甫山问道,“卫襄老将军,还是闭门谢客?”
郑先苦笑了一声,无奈道,“柳老将军诏狱中惨死,其家人又在流放途中被暗杀,卫老将军生出兔死狐悲之心,执意解甲归田。下官去劝过一次,后来就再也不得见了。”
柳夫人是卫襄嫡亲的妹妹,妹妹和几个外甥不得善终,他心中对萧甫山自然是有怨气的。柳老将军是因刺杀萧甫山而被皇上定罪,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以为他们是被萧甫山暗中所杀。毕竟萧甫山在身边将士眼中,也是杀伐果断之人。
萧甫山是想过对他们动手,不过他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忍不住动手。果不其然,他们不过在路上走了三日,便被皇上派的杀手灭口了。
卫襄乃不可多得的一名悍将,智勇双全,之前几场以少胜多的战役,他都有参与,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此役之规模及艰辛,非往昔可比,将领的胆识和谋略至关重要。
萧甫山说道,“本公亲自去找他。”
言罢,便回后面卧房换了夜行衣,身姿矫健挺拔。郑先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他的身形已隐入夜色中。
萧西紧随其后。
城中一处朴实的小院,土墙低矮。黄土垒成的底矮房屋,墙壁厚达一米,寒风吹不透,烈日晒不透。在西北极端气候中,优势立显,冬暖夏凉。
书房中简朴粗犷,灯油如豆,发出微弱昏黄的光,一位老者凑在油灯前,仔细研读着一本兵书。
老者高壮矍铄,脸膛方阔,目光犀利,皱纹沟壑纵横,是大漠风沙在他脸上刻画的沧桑沉沦。
油灯忽而微微跳跃,老者眸光陡然凌厉起来,瞬间长刀出鞘,劈向鬼魅般悄无声息站在书案前的黑影。
叮叮当当,有金石相击的激越铿锵之声,有火花四溅。
黑衣人应对从容,只防守,不进攻。
几个回合之后,老者停了手,看着对方鹰隼一般的眸子,“国公爷?”
萧甫山扯下黑巾,“卫老将军好眼力。”
卫襄冷哼一声,坐回了书案前,“国公爷回凉州,竟然隐匿了行踪。怎么,是来灭口的吗?”
萧甫山归剑入鞘,淡淡说道,“卫将军跟随本公十四载,该知道,本公若是想灭口,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卫襄气结,偌大的拳头紧攥,似想砸在书案上,可手猛地收住,缓缓放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说道,“荣国公,我已无心沙场,你若是来劝我的,还请回吧。”
“盛怒之下还能控制情绪,卫将军冷静自持,沙场上正需要你这种将领。吐蕃大军有异动,你最擅长铁骑奔袭战,又熟悉吐蕃作战习惯,你来领主力出战如何?”
卫襄目光骤然一亮,倏而又黯淡了下来,嗓音暗哑消沉,“荣国公还是另请他人吧!卫某心意已决。我等血洒沙场至死不悔,可若死于阴谋诡计,着实窝囊心寒!还是罢了!荣国公请回吧。”
卫襄言罢,便闭目不语,如老僧入定一般。
萧甫山不再劝解,也不作解释。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函,放到书案上,“这是柳夫人生前所写,卫将军若是有兴趣,可以看看。”
卫襄蓦然睁开眼,伸手拿起信,从中拿出一叠信笺,正是妹妹的笔迹。
“妾身柳卫氏证言:正德元年,新帝初立,遣亲信柳骢潜伏于老荣国公麾下,伺机行事。正德十年,西北军与吐蕃一场恶战,柳骢接正德皇上之命,以柳家阖府性命相挟,令其于大战获胜之际,除掉老荣国公。柳骢悲痛领命,背后冷箭射杀老荣国公。”
卫襄看到此处,已是双目赤红,手簌簌发抖。他强自镇定下来,继续逐字读下去。
“老荣国公不治身亡后,柳骢悲痛难当,避走池原关。不料几年后荣国公羽翼日丰,又与永宁侯之女结亲,皇上命柳骢回荣国公身边,取得其信任。
皇上再次以柳家阖府性命相挟,命其借机除掉荣国公之长子,断荣国公与永宁侯结盟之可能。柳骢无奈之下求助女儿柳叶儿,柳叶儿含泪应下,先后害荣国公长子及幼子。所用毒药噬筋散,乃皇上所赐。
荣国公大青山遇刺,疑乃柳骢所为。皇上非但不与他开脱,护他周全,反将其锒铛入狱,除之而后快。
此乃柳骢之罪孽,柳家之罪孽。究其根本,却是皇上一手早就。吾兄若得见此信,切记皇家之人不可信,万不可为其所驱使利用,追悔莫及。切记,切记!”
信读完,卫襄啪地将其拍在书案上,双目紧闭,仰天悲声嘶吼,“国公爷,您信错人了,您可是拿他当亲兄弟啊!”
“您拼了性命助他登上帝位!您拼了性命为他正德皇帝打下的江山呐!”
“国公爷……您不值啊!”
……
卫襄嘶吼着,轰然倒在地上,悲痛难以自抑,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