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程缙,幼菫便在床上躺着安胎。
她默念着心经,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会有事的,裴弘元不会有事的。
萧甫山说了是假死,他必然会做到。
萧甫山一出宫,便听说了幼菫动了胎气的消息,这次是真的了。
他拍马疾驰回府。
阔步回到正房,只见房内檀香缭绕,幼菫在正堂几案上供奉了一尊玉佛,香炉里燃着香。
他心中一黯,她连临时抱佛脚的事都在做了。
她对裴弘元,着实是太过看重。
哪怕是自己提前与她透露了,会让裴弘元假死,她还是动了胎气。若是没有事先给她吃定心丸,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他踏步进了内室,便见幼菫已经坐了起来,紧抿着唇看着他。
一句话也未说。
可眼里的焦灼和担忧却是藏也藏不住。
幼菫紧紧盯着萧甫山,又是急切,又是害怕。她很想问问他裴弘元是不是有事,又怕他告诉自己,事情失败了,裴弘元是真的死了。
萧甫山坐到她身边,大手轻轻抚上了她的眼睛,遮住里面的忧色,也不太想看到她接下来的表情。
“放心,他暂时无事。”
“真的?国公爷……王爷!世子他没死?”幼菫语无伦次,双手抓着他的手臂,“您是怎么做到的?”
萧甫山的手心似乎有两只蝴蝶,欢快地扑闪着翅膀,挥洒着露珠。
他闭了闭眼,让自己的脸色恢复柔和,方撤了手,手心已是湿漉漉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雀跃的眸子,里面是细碎的星光,眼角是蜿蜒的溪水。
他拿着帕子替她擦了眼泪,低声说,“他没死。我让人给他喂了解药,还有假死药。”
皇上吃的噬筋散是沈昊年那里的,他便由此猜测沈昊年会给裴弘元下噬筋散。这个毒药凶猛,他手里的续清丹又解不了毒,若是没有第一时间解毒,裴弘元便会当场毙命。
以沈昊年的心智,必然选这种最稳妥的毒药。
沈昊年谨慎,他不能事先给裴弘元喂解药,因为事先吃了解药,再吃噬筋散便不会大口吐血,会引起猜疑。
他只能安排在裴弘元吃了毒药之后再喂解药。
苏林前后多番行事都是在配合沈昊年,很显然是他安排在宫内的。有他这么精明的人盯着,救人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他甚至在裴弘元服毒之前,给他全身搜了一遍身。
要骗过这么精明的人,只能在最后一刻他松懈的时候。
他提防了宁贵太妃递的帕子,却没想到,解药不在帕子上,在张平手心。
张平在替裴弘元擦血的时候,药丸便喂了进去。有续清丹,假死药,还有噬筋散的解药。
如此,大致上不管什么毒,都能解的了了。
幼菫听的一愣一愣的,可谓是惊心动魄,她呆呆问,“您怎就笃定,苏林会同意张平给裴弘元擦血,他就不怀疑张平趁机喂解药吗?”
萧甫山将她揽在怀里,缓声说着自己的安排,“我这个计划除了你和陆辛知道一些,没有旁人知道。裴弘元不知道,宁贵太妃也不知道。因为苏林势必要紧盯着他们二人,看他们的反应。
我事先让陆辛给宁贵太妃反复洗脑,裴弘元爱干净,一定要让他干干净净地走,免得他走的时候心里难过。所以宁贵太妃从一开始就反复给裴弘元擦脸,最后要给他擦血时,苏林也就不容易起疑心。
苏林和裴弘元一样,有洁癖,他不会亲自去给裴弘元擦,只能拜托张平。且张平擦血时,苏林的视线始终不错离开,也就相信了自己的眼睛。”
幼菫赞叹了一声,“王爷算计起人心来,当真是厉害的很,叹为观止。”
萧甫山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一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幼菫笑,“本来就是在夸。”
不过这种算计,可千万不能不要用到她身上才是,她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的。
她细想了一番,问道,“那若是苏林足够谨慎,克服了洁癖,亲自给世子擦血呢?”
萧甫山淡淡道,“那裴弘元就只能认命了。这种一环扣一环的算计,本来就是变数颇多,一环出了差错,他便是死路一条。”
幼菫叹息了一声,“幸好他足够好运,总算是活了下来。”
“现在还算不得活下来。”萧甫山道,“苏林带了人手在忠勇王府守着,片刻也不离棺柩。那个假死药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之后若苏林还未离开,那裴弘元便就真的死了。”
幼菫刚放松的心又揪了起来,现在可就只剩下两个来时辰了!
“这可怎么办?杀了苏林……也不行!”
萧甫山安抚着她,“你先别急。苏林不能杀,若是杀了他,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设法让他放松警惕,主动离开。”
幼菫眉头紧蹙,“我动了胎气,又故意发了一通脾气,将离谷主赶出了府,沈昊年还不肯相信!”
原来这是幼菫故意为之。那也就是说,她当时是相信他的,相信他会救裴弘元,存着裴弘元可能还活着的希望。
萧甫山心下有几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