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清泪长流,“欠他的债,我是不知如何偿还了。”
幼菫听了此话大致猜测,母亲对父亲,恐怕更多的是亏欠。至于有没有爱,她也妄自断定。
如今父亲还活着,她在为父皇说话之前,必须弄清楚了母亲的真正想法,不能剥夺了父亲的机会。
她走到周玉身边,“母亲,还有一事你不知,父亲是为救我而死,他被雷劈,是为了救我。”
周玉闻言,心中剧荡,紧锁着眉,泪水汹涌。
他竟做至如此!
有一日画像忽然被卷起,锁于柜中,她几年不见天日,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大致猜到了些许。
可他死的缘由,竟是为了堇儿!
她忽而又想起他当初的许下的血咒——以血为引,以魂为祭,求上苍让阿妙死而复生。
自己能复活,除了裴弘年的封后应验了她的凤凰命,除了涅槃的烈火,还因为何文昌祭出了自己的生命!
“母亲,若是父亲还活着,你会如何做?”
周玉凄然笑了笑,“怎么可能?”
“母亲只管回答我。”
周玉惶然,她实在想象不出。
他的恩情,她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偿还不了他了。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不知?
幼菫暗叹,恐怕是想着还恩情吧?
若是爱他,又怎会不知呢?
干脆利落地说与他相守一生便是!
她拉着周玉坐到床边,“母亲,其实父亲和你一样,重生到了另一人身上,他如今在吐蕃,是吐蕃王。”
周玉震惊,抓住幼菫的手,“当真?”
“是真的。如今年轻了许多,今年才三十岁,长得高大俊朗,而且身边一个妃嫔也无。”
周玉恍然,难怪裴弘年和幼菫这般容易接受了她重生之事。
待听了幼菫的细说之后,她喃喃道,“他活了就好。这辈子,把上辈子没享的福给享了。”
幼菫笑,“母亲既然无意于父皇,不若去和父亲团聚。王爷可以派人送你去吐蕃,或者一个消息递送到吐蕃,父亲马上就过来接你了。”
周玉沉默良久。
团聚?
她已经毁了他的上一世,难不成还要毁了他这一世不成?
她坚定看着幼菫,“不要告诉他。让他遇上个倾心他仰慕他的姑娘吧。”
幼菫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不知何种滋味。
父亲,你这次又输了。
父皇,有救了。
她缓缓道,“母亲,我今日来,想与你说的,还有一件事。”
周玉却不知,还有什么事让她如此凝重。
“当初追杀你的,是太上皇。父皇为了阻止他受了重伤,心脉俱损,昏迷了一年,醒来之后他便一直在寻你。”
周玉愕然。
裴弘年当年没有放弃她?
她突然想起他那次吐血,吐了那么多。
“心脉俱损,他治好了没有?我半年前见过一次他吐血,是因为受伤还是旧伤未愈?还有现在,他这般憔悴,是不是因为这个?”
周玉的问题一个连一个,急促,焦灼。
她目不转睛看着幼菫,急切地等待她的回答。
幼菫微笑看着她。
爱与不爱,区别竟这般大。
周玉急了,“堇儿,你快说啊。”
幼菫叹了一声,“原本是治了个差不多,不过父皇心中郁结,便一直不能痊愈。去年来京得知你的死讯,心中剧恸,便引发了旧疾,之后便愈来愈严重。两个多月前画像被焚烧,他又吐了血,心脉损伤愈重。可怕的是,他毫无求生欲,一直在安排后事。”
周玉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受了这么多苦,怎么不说呢?
她怨他的时候,他怎么不解释呢?
不对。
是她根本就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啊。
她声音颤抖,“准备后事……到准备后事的地步了吗?”
幼菫苦笑。
“若是母亲没回来,父皇或许还能多活些日子。可你一句要还父亲情缘,便把父皇彻底推上了绝路。
他这一辈子只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复仇,一件事是寻你。如今大仇得报,也寻到了你,知道了你的心之归属,他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我这个女儿,终归是有王爷护着,也用不到他太多。”
周玉仓惶起身,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阿芙,我活了十七年,还不知自己能为别人活着。”
“少爷莫开玩笑,你堂堂少年郎便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哪能说这种没志气的话。”
“我是说真的,若是没了你,活着也无甚意趣。什么国恨家仇,光宗耀祖,都不在我心上。”
“乱说。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嗯,那好吧……哈哈,你看,我这么说你又生气!”
……
……
乾清宫。
门口守着的是乔三和只存一口气的苏林。
周玉由齐沉一路护送,畅通无阻地到了乾清宫殿前。
她脸上泪痕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