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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铁勒部(1 / 4)

晚归的牧人回到营地,听见部族男女老少嘴里都传着同一件事情,部族里来了两个汉人,从远道来,豆蔻少女,受伤男子,看着像是兄妹,或是夫妻情人。

那名少女满面泪痕,神色急切,抱着昏迷的男子,找到梅录,跪求梅录收留救治,梅录心慈,虽见两人是汉人,也未有偏见,看过男子伤势,当即唤来了巫医,把两人带进了毡帐。

这里是铁勒部十一支中的斛萨部,处于贪汗山脚下的广阔草原,部族人少,尚不足千人,族人以斛萨为姓,敬称部族首领为梅录,斛萨部以锻铁、放牧为生,虽偏安一隅,但凭着锻铁的手艺,生活尚且富足,每隔几个月,有商人前来,运来盐茶、大黄这样的贵重物品,换些皮毛鹿角花毡毯出去,像今日这样的旅人,并不多见。

部族里生活简单,晚上族人们会在空地上燃起篝火,聚在一起闲聊吃酒,看着孩子们打打闹闹,今夜大家的好奇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一顶毡帐上,好奇又大胆的孩童绕着毡帐玩耍,偷偷窥视里头的情景。

带着两个旅人进部族的牧人就坐在人群之间,大人们凑出完整的故事,两人从伊吾界穿过天山和贪汗山而来,在半途中遇了狼群,男子被狼咬伤了。出血过多,拖延时间太长,昏迷中被少女带出来。

这条路径是来斛萨部的快径,走的人不多,只有经验丰富的商旅才会走此条道。

“遇上狼群还能活命,看来是个厉害人物。”人们纷纷道。

毡帐里几乎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巫医的小孙儿,时不时进进出出,抱着热水、干巾、药箱、火盆等物钻进毡帐。

趁着门帐被撩起的瞬间,有人偷偷窥见,巫医握着一把烧红的小银刀,俯在那受伤男子肩头,全神贯注的剔着身上的肉,一个纤细的身影,跪在男子身旁,静静的握着他的手。

“不痛么?”有孩子瞪大眼睛,惊恐问自己的父母,”巫医在割他的肉咧,他怎么都不哭。”

“就你嘴多。”严厉的父亲呵斥孩子,“去别处玩。”

空地的篝火慢慢熄灭,留了一地红耀火星,冷风从山上吹来,人群渐渐散去,回各自的毡帐

歇息。月挂中天,巫医用完药,将伤口包扎,将满手污血洗净,告辞春天。

巫医能听懂汉话,能说的却不太多,简单交代她:“守着他,要喝药,等醒了就好。”

春天双目通红对着巫医鞠躬行礼,千恩万谢,他摆摆手,走出毡帐,春天旋即折回李渭身边。

刚才巫医剔除他肩头的腐肉,昏迷中的他出了满身豆大的汗珠,面如金纸,也只是皱眉,眼却一直闭着,一声不吭,她在一旁心如刀绞,几不忍睹,却也不敢哭,怕惊扰了巫医下手。

春天伏在胡床边看他一眼,见李渭气息微弱,尤且昏迷不醒,迭声喊了他几声,见他毫无回应,心头灼急,又不敢胡思乱想,揉揉自己的眼睛,打水替他擦拭身上的虚汗。

熬好的草药已温热,春天把李侧抱在怀中,捧着药碗,忆起昔日他喂她吃药的光景,指尖撬开他紧咬的牙关,探入他的唇,摸到他柔软温热的舌尖,用小银勺将药汤一点一点顺着唇角流入口中。

“李渭,咽下去...”她一点点的舀着,全神贯注的喂他,怀中人毫无动作,她只得把药一滴滴缓慢的松入他唇中,语无伦次的哄他,“乖...咽下去...”

喂完药汤,她松了一口气,捋捋他的发,将他放回胡床,轻柔盖上毡毯。

也不知现在是何时,外头竟然静悄悄毫无一丝声音,刚才高燃的脂灯撤走,只余了一盏小灯陪伴在床头,模糊的照耀着两人。

声音一旦消逝,她也仿佛被抽去力气,极度的惶恐不安,又狂躁暴动,现在全凭一股勇气吊着自己,跪撑在他身边,一手搭在他手臂上,一手枕着自己的螓首,静静的注视他,心内默默祈求。

李渭,醒过来,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满室寂静,火炉里的橘色火苗,静静的舔着铁壶。

她也是累极了,几日不休不眠,却依旧不敢睡,怕李渭夜里有异,强撑着自己醒着,逼迫自己去看毡帐上的花纹,数胡床上木料的纹理,数自己的头发丝,最后握着李渭的一只手,细细数他的手心的纹路。

他的手宽大,却不厚重,手指很长,指节分明,极硬,指腹和手心都有硬茧,手心的纹路不深不浅,也不算乱,春天不懂手相,只能端详

其貌,兼在一旁胡编乱造:“哇!看你这手相,应是福厚之人,遇事定然逢凶化吉,而且日后一定子孙满堂,富贵滔天,百年长寿,是不是很高兴,高兴你就点点头呀。”

她说着话,握着他的手,额头跌进了他手心里,打了个困倦的哈欠,逼出几点泪花,喃喃自语:”李渭,快点醒过来吧。“

床上的人儿仍是毫无动静。

苦熬至天光微亮,门外有窸窣的声响,是勤劳的妇人们出来挤羊奶,羊群咩咩的唤声,她略略提了提精神,这里的风都带着青草和畜群的气息,但她甚至都没有看过一眼,不知道自己身处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是一个什么样的部族。

“李渭,李渭...”她低声唤他,“天亮了,你饿不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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