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子是第六生产队大队长顾保国的媳妇儿,为人热心牢靠,就算是队里最不着调的人家对上这位三婶子也得从兜里掏出脑子招待。
无她,这位三婶子辈分高、人缘好。
辈分高到什么地步呢?
众所周知,乡下村里,尤其一个片村里差不多一个姓的那种,辈分这种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
当然具体体现的时候,也显得尤为混乱和离谱。
——村头八十岁牙都掉光了的老爷爷,按照辈分,可能就得喊村西刚出生的小娃娃一身三舅姥爷。
体现在三婶子身上,就是全村近乎半数以上的,年龄在五十以下的社员都得喊她一声三婶子。
这还是简化统一版本的。
不然姜糖就得喊她一声奶奶……
那三婶子人缘又好到什么地步呢?
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比她高一辈的还是低一辈的,这位都能靠着三言两语给处成亲·兄弟姐妹一家人的感觉。
譬如,现在:
“诶,顺手的事!”三婶子脸上笑开花,拉过姜糖一手,“来了咱家,吃住可还习惯?你虽然是新媳妇儿,出去也不用怕,只管提你三婶子的名字,咱都是一家人,不会给你没脸。”
“你在顾家可千万别认生,长嫂如母,下边的弟弟妹妹不听话了,只管拿出你的脾气来管教着。”
“静芳这人吧,面冷心善,性子要强。现在家里处处困难着,得要你个能耐人帮衬着才行。”
徐静芳,原主的婆婆,如今姑且也算是她的婆婆。
不得不说,就这么短短几句话,姜糖就明白了,为什么大队里人人都给三婶子面子。
她这话吧,听着像是没啥。
但开口就是‘咱家’,闭口就是‘你是个能耐人’,还处处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搁谁谁不感动?
这个时候谁家里不苦?但谁有那闲心听你诉苦,也就是三婶子了,不仅听到心里去了,还温和的安慰你鼓励你……
姜糖:当代心理大师啊!
就是好好一个人人才,就这么被埋没了。
有三婶子在的地方,天然就该是话题和目光的中心。等车子出了县城进了小路,一个大婶子坐过来,瞅了瞅姜糖抱着的军绿色包袱,咧嘴一笑,粗着嗓门就道:
“连珹媳妇儿,你这是回了趟娘家吧?军绿色的布可是稀罕东西嘞!”
边上几人,听着‘布’‘军绿色’‘娘家’这些字眼,八卦小雷达就开始滴溜溜转,自发围上来,目光不错的盯着姜糖手中的军绿色包袱。
那火热的视线,盯得姜糖这个曾在丧尸群中杀进杀出三个回合的猛人都有些不自在。
“你家连珹腿脚不好,穿这么好的布也是白瞎,我家正好有块深色的,你跟我换换!”
那人别是看姜糖一个新媳妇儿,脸生好欺负。
说着,竟然还上了手。
“快,让我看看这布质量咋样?脱线了没,要是瑕疵品你可得赔我……”
姜糖能让脏爪子摸到她的布,她冷笑一声,当即就怼回去,“大婶子你可真是个好人,看我家人多,军绿色的布就只够给连珹做一身衣服,下面的弟弟妹妹可还没有呢?我正发愁该咋办,你这就好心要送我家一块深色的布!”
“粗布虽然不值钱,深色的布做出衣服来也不好看,但给我家的双胞胎做尿芥子倒是成的!”
其它大婶子:好家伙,看不上你别要啊!
“我这就先替双胞胎谢谢大婶子了,百天的礼这姑且也算是有了。”
那大婶子的脸色越听越难看,姜糖只瞥了一眼,继续道:“您也知道,我家如今艰难,能干的人一个没有,家里十来张嘴等着干吃。”
“双胞胎的百日,家里是不打算办了,但大婶子心里实诚,非得要送咱家块布。长者赐不敢辞,我也不敢不收。”
“正好我从娘家提了半斤黄豆,到时候我跟我娘亲自上门去给大婶子送一碗!”
呵,这事要这么过去还成,要让徐静芳知道,还不得拎着笤帚大棒子追这老婆子满村跑。
徐静芳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年轻时候那是跟着祖辈杀过鬼子的,整个村里人都知道。
徐静芳的丈夫,也就是原身早逝的公公顾长青,也在部队里待过,后来执行任务时受伤挨不过去死了,还被组织视为烈士。
顾长青死的时候,徐静芳还怀着孕,刚好是双胎,愣是不含糊地给顾长青送了葬,独自一人拉扯着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长大成人。
徐静芳本人的性格更是惹不得,一嘛人正经念过书,嘴皮子溜得不行,二来年轻时候跟着顾长青和部队里的人练过几招,文斗武斗那都不含糊。
村里别说是大婶子了,有点脸面的长辈都不敢在徐静芳面前拿乔。
被姜糖最后一句话给吓着了,那大婶子登时就像只被掐住脖颈的鸭子,一张脸涨红,嘴张张合合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她想着,自己好歹算这新媳妇儿的长辈,新媳妇儿年纪小面皮薄还认生,肯定拉不下脸拒绝她这个老婆子。
她哪想到,这小媳妇儿同徐静芳一样是个受不了屈的性子,四六不认也不管是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