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风的脚步声,头也未回。他指着眼前一个三四层楼高的塔楼,顶上还有两个护卫值守:“这是瞭望塔?”
“嗯,站在上面向下看,整个使馆尽收眼底。”
赵眠转过头,问:“你让人建的?”
魏枕风看到赵眠因微醺泛着浅红的脸颊,自然而然地移开了视线:“毕竟是在东陵的地盘上,万事都要加倍小心。”魏枕风手中还拎着两壶刚暖好的酒,他将其中一壶递给赵眠,“不冷吗?喝点酒暖身。”
赵眠来了兴趣:“我想上去看看。”
魏枕风道:“可以,那里有梯子。”
赵眠道:“你带我上去。”
魏枕风眉梢微挑:“我怎么带你上去?”
赵眠莫名其妙:“你不是会轻功么,自然是环着我的腰带我上去。”
“我拒绝。”魏枕风想也没想道,“你自己爬梯子。”
赵眠:“……”
魏枕风这又是犯什么病了。扭扭捏捏,像个白痴。他们都睡过了,至于么。
爬梯子是不可能爬梯子的,他这一身华丽盛装去爬梯子实在有碍观瞻。南靖太子不能在他国官员面前做任何不高雅的事。
赵眠转向沈不辞:“带孤上去。”
沈不辞比魏枕风听话的不是一点两点:“是。”
话落,沈不辞的手就覆上了赵眠肩膀。
魏枕风微微一怔,看着赵眠,又看了看沈不辞的手,欲言又止。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沈不辞就带着赵眠腾空跃起,稳稳地落在塔顶。
赵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不上来?”
魏枕风暗自摇了摇头,把心底那点微小的异样压了下去,起身踏至塔顶,在赵眠身侧落下,瞧见沈不辞的手早已离开了赵眠的肩膀,人也自觉地退到了暗处。
高处寒意更重,呼吸间带出阵阵白雾,不远处的宴厅传来模糊不清的喧闹之声。不仅是北渊使馆,茫茫大半个京都城都在赵眠脚底。
抬头星河一道,低头万家灯火。
酒意渐浓,赵眠合上眼帘,静静地感受着寒风吹拂在他微烫脸颊上的感觉。
接下来,终于到了这一日的重头戏。
良晌,魏枕风的声音在赵眠身侧响起:“本王这一日伏低做小下来,太子殿下可还满意?就说挑鱼刺,包括父皇母妃在内,本王从未对旁人这么做过,殿下可是独一人。”
赵眠直截了当地让魏枕风死心:“满意,但不给解药。”
魏枕风情不自禁地为太子殿下的果决鼓起掌来:“很好,很直接。看来,你的确是想逼我拿出杀手锏了。”
赵眠闭目冷嘲:“事到如今,你还有杀手锏?”
“有。”魏枕风道,“顾如璋,算么。”
赵眠蓦地睁开眼睛,眼中的醉意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枕风见赵眠是这个反应,便知自己没有猜错:“你使这一招,一开始就是奔着顾如璋来的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眠也不打算和魏枕风绕弯子:“是,但我也确实不爽你睡我两次之事。”
魏枕风顿时没了表情,无奈道:“说正事呢殿下,你能不能先暂时放下两次的事?”
赵眠说了声“能”,立刻又道:“所以,顾如璋果然在你手上?他没有自尽殉国?”
魏枕风喝了一口酒,盯着酒壶淡道:“顾如璋舍不得死。他还没有亲眼看到西夏复国,他怎么舍得死。”魏枕风笑了一下,“即便受尽折辱,即便生不如死,即便每时每刻对他而言皆是人间地狱,顾如璋都不会求死。他会撑下去,直至……希望尽灭,万念俱灰。”
赵眠能从魏枕风的语气中听出来,魏枕风对顾如璋似乎并不全然是被对方暗摆一道后的咬牙切齿,反而带着一点惋惜英才之意,像是在可惜像顾如璋这般外貌如玉相,内里如磐石的经世之才没有生在他北渊,而是生在无药可救的西夏,成为了他的对手。
赵眠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那一条醒目的红线,已经伴随他月余了。
倘若顾如璋真的没死,那他十有**是在魏枕风手上。以魏枕风的本事,不可能查不到顾如璋和万华梦的关系。
赵眠沉声道:“你一直都知道顾如璋和万华梦的私情。”
赵眠口吻如此肯定,魏枕风也没什么可装的了。他痛快承认:“是。”
赵眠脸色难看:“你还在我面前演了那么久,呵。”
他想起那夜他和魏枕风一同夜探溆园,他自以为瞒过了魏枕风,没想到魏枕风一早便什么都知道。
赵眠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和我一起去查溆园的礼单?”
魏枕风解释道:“这你就误会我了。我当时只知他们关系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法,到底有多不一般,我并不知晓。不过那时看到你不自然的表情,又听你讲了那个为见心爱之人不惜杀母制造丧仪的故事,差不多也猜到了一些。万华梦……应该是爱惨了顾如璋吧,”少年笑了声,一副看好戏的戏谑表情,“不断复刻他和顾如璋初遇时的婚宴不说,甚至不惜给自己下蛊,谁听了不说一句厉害。万华梦虽然是个疯子,但他有软肋,他的软肋就是顾如璋顾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