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淡不知道简雅的夏装做了哪些颜色款式的,但她知道简雅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毕竟,当年为讨好简雅,她也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的。
简雅是才女,像简云丰,在书画方面颇有天分,打扮上一向淡雅出尘,夏季的新衣裳,月白是首选,其次是淡雅冷艳的藕荷色,从无例外。
所以,这三套衣裳是特地挑的,这一次,她想要简雅附和她的喜好。
她喜欢靛蓝色。
“母亲。”简淡进了屋,从白瓷手里拿过包袱,放在崔氏身边的小几上,“这是给您和二姐的。”
“小淡。”崔氏表情严肃,既没让简淡坐下,也没有打开包袱看礼物的意思。
简雅收拾好心情,微微笑着,饶有兴致地观察简淡的脸,希望在那上面找到尴尬、失望或者伤心等任何一种表情来。
然而都没有,简淡只是定定地看着崔氏,想从后者嘴里听到让她更失望的话。
“我很失望。”崔氏继续说道,“姑娘家以贞静贤淑为美,当谨言慎行,你明白吗?”
简淡装傻充愣,“女儿不懂,还请母亲明示。”
崔氏见点不透她,心里又多了两分反感,说道:“你祖母……罢了。”她停下话头,吩咐王妈妈,“你把‘内训’拿来,等下让三姑娘带回去好好读一读。”
她觉得自己不了解这个女儿,怕言多必失,不如日后慢慢教。
“坐吧。”她指了指那个包袱,“里面是什么?”
简淡打开包袱,说道:“这是女儿亲手做的里衣,母亲一套,二姐姐一套,我自己也有一套。小淡不善针线,还请母亲和二姐别嫌弃,我多年不归,想借此和母亲姐姐亲近亲近。”
“嗤……”简雅不屑地轻笑出声。
崔氏扫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些,又对简淡说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女儿,别说是里衣,便是送个线头,母亲的心里也是高兴的。”
说到这里,她亲手解开包袱皮,把两件里衣看了又看,夸了又夸。
里衣淡粉色,用的是江城细布,轻薄柔软透气,乃是大舜最好的里衣料子,因为制造复杂,价格达到十两银子一尺,一身下来要几十两银子。
简家以俭朴为美,崔氏只在出嫁时做过两套。
提到出嫁,自然可以延展到出嫁前,再提起做姑娘时的风光就自然多了。崔氏回忆年幼趣事,最后才落到名号和私章上。
崔氏让人拿出一张自画的小像,指着落款儿说到:“梨香阁主,这名号好不好笑?可惜当年出嫁时忙中出错,这枚私章不知落到何处,再也没见过踪影。”说到此处,她期待地看着简淡,“将来再有合适的料子,母亲定要再刻一枚。”
简淡眨了眨眼,索要田黄冻石的时间提前了呢。也是,她拆穿简雅,伤了崔氏的面子,母女俩对她不满,因果循环,也在情理之中。
她只当听不懂,按兵不动就好。
“母亲若再刻一枚,当叫什么名号,梨香院主吗?”简淡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往偏里带。
“等有了合适的料子再说。”崔氏又带了回来,目光锁住简淡的眼睛。
简淡坦然一笑,“那也好。”我就是不上钩,你又能怎样?祖父亲赐,你敢强抢怎地?
崔氏被她气了个倒仰,原本的一点点心疼和纠结登时抛到九霄云外,表情也彻底冷了下来,她正要挑得再明一些,却见简淡站了起来。
“母亲,女儿这就告退了,刚刚收了大伯母和三婶婶四婶婶的见面,还未回礼。另外,女儿也给几位姐妹带了小礼物,她们说等下就到我的香草园来,同样也有礼物送给女儿。”说到这里,简淡笑眯眯地问简雅,“二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简雅变了脸色,刚刚才丢了脸,她不想去。
崔氏亦老脸一红,是了,她和简雅只顾着理刚刚的事,连早早准备好的礼物都忘了。
她赶忙吩咐道:“王妈妈,去把二姑娘画的画拿来,还有……”崔氏停顿了一下,看一眼简雅,又道,“还有我放在妆奁里的那只碧玺雕花簪。”
简淡了然地看着简雅落在崔氏袖子上的水葱似的指尖,心道,简雅还是画,但崔氏的羊脂玉镯突然换成了簪子。
“姐姐的羊脂玉镯很美。”她的视线下滑,落在简雅腕间。
崔氏的脸红了,她心头有一团怒火熊熊燃烧着,想发作简淡,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憋得喘不过气来。
简雅没拿到田黄冻石,却意外保住了另一只羊脂玉镯,心里熨帖不少,大大方方地扬起手臂把玉镯展示给简淡看,“好看吧,过生辰的时候娘亲送我的,我很喜欢呢。”
简淡把左手的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一只更加白腻的羊脂玉,笑着说道:“确实好看,咱们姐妹心有灵犀,我也喜欢。这是表大伯母送的,成色不错吧。”
籽料和山料还是有区别的,高下立判。
简雅白了脸。
简淡满意地弯了弯唇角,接过王妈妈送过来的礼物和《内训》,客气地谢过,便离开了梨香院。
王妈妈看看脸色铁青的母女俩,感觉得眼下两位主子都在气头上,不是劝说的时候,只好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