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改变了策略。
尽管在外人看来,她对简淡依然十分挑剔,但内在性质变了——她从仇视简淡,变成了一个严格的母亲。
崔氏开始隔三差五地邀请简淡一起用饭,庄子里出产的瓜果蔬菜有了香草园的份。
简淡每次去简云丰的内书房学画画,崔氏都要端上一碗营养汤,怒刷一番存在感。
虽说谈不上殷勤,却足够引起简淡的反感。
如此过了七八天,不但简家上上下下觉得崔氏改邪归正了,便是崔氏自己也信了。
这天上午,她亲手插了一瓶鲜花,又泡了杯清茶,就在张开宣纸打算画画时,忽然想起了什么。
茜色叫来王妈妈。
崔氏吩咐道:“红木,你去趟香草园,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到库里去。”
王妈妈不大明白,“太太,老太爷和老爷都不管,您……”
崔氏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王妈妈不赞同,还想劝一劝,说道:“太太,三姑娘对制瓷特别上心,听说每日为此忙到大半夜。您这个时候去收缴,只怕会适得其反,前功尽弃。”
崔氏笑了笑,道:“你不去,我前面所为才会前功尽弃呢。”
“她若玩玩篆刻倒也罢了,那是雅兴,我自不用理会。可她在干什么,制瓷匠人,哪个做母亲的敢放着不管?”
“去吧,做得像一些,实在不行你再回来。”
王妈妈领命,带上两名粗使婆子往香草园去了。
简淡还正在锦绣阁上课,白瓷守着园子。
如今,简淡做的泥胎越来越多了,有的在阴干,有的修好坯体正在等待雕刻和绘制图案,满满当当地摆了个一整个架子,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王妈妈来的时候,红釉去应的门。
“谁啊。”红釉隔着门问道。她最听话,简淡说不开门,就从来不敢开门。
“王妈妈来了。”外面的人答道。
红釉道:“我们姑娘不在家,王妈妈有什么吩咐吗?”
“开门!”王妈妈喝道。
“不开,我们姑娘不让开。”红釉的声音微微发颤。
她第一次跟人当面叫板,还是太太身边的大红人,不免有些害怕,又隐隐有些兴奋。
“红釉
是吧,我看你这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们是奉太太的令来的,还不快快开门!”一个粗使婆子喊道。
白瓷抓着一小把瓜子走出来,一边嗑一边说道:“王妈妈请回吧,门是不可能开的,除非我家姑娘同意。”
两个婆子有些愤愤,王妈妈倒松了口气,不开门正好,省得扯皮了。
晚上,简淡又被叫到梨香院,听崔氏讲了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大道理。
简淡烦是烦,却不能像以往那样对着干了。
不得不说,崔氏这一招很高。
简云丰、简思越兄弟都觉得崔氏变好了,虽说不够慈爱,但做到了为人母的责任。
如此,简淡怎敢不收敛些,行吧,无非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一起唱戏,谁怕谁?
用完晚饭,大家惯常坐在正堂里聊上几句。
简云丰叫人拿来一幅工笔画,不无炫耀地对两个妻侄说道:“你们瞧瞧,小淡的画是不是很有进步?”
崔晔接了过去。
这是一幅鱼戏莲叶的工笔画,荷花一朵,小鱼两条,荷叶三片,水面上涟漪无数。
原本寻常的事物,因精巧的构图,而显现出不同寻常的意境。
真实而又美好。
“三表妹画得非常有灵性。”崔晔大加赞赏,又把画转给崔逸。
崔逸接到手里,同简思越兄弟一起看。
他点点头,“真的好,假以时日,也许能自成一派。”
简思越简思敏朝简淡竖起大拇指。
简云丰哈哈大笑。
“两位表哥谬赞。”简淡瞥了一眼面色微变的崔氏,心里不由哂笑一声。
抢了你最心爱的女儿的风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吗?
疼也得忍着呀!
“小淡不要过谦,好就是好嘛。”崔氏勉强笑着,拍拍简云丰的胳膊,“老爷,不然咱们也去花园逛逛,一起画个小景,比上一比,如何?”
“妙啊!”简云丰赞道,“此时夕阳正好,荷塘处凉风习习,正是作画的最好时机,走走走。”
崔晔有些为难,拱手道:“姑父,侄儿和七弟还得……”
简云丰一摆手,“去吧,读书虽好,也该张弛有度。”
二房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往后花园去了。
为了更有可比性,简云丰亲自出了题
,名曰荷塘小景。
他让大家各自选景,或工笔,或写意,均可。
磨好墨,铺平宣纸。
简淡四下打量一番,企图找些新鲜的角度来画。
夕阳斜照,红彤彤地挂在天际。
崔家两兄弟选在荷塘转弯之处,那里荷叶稀疏,荷花娇小。
崔晔执笔凝望荷塘潜心构图,崔逸则蹲在水边,专心致志地用一只毛草逗弄几条小土鱼。
兄弟二人沐浴在一片余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