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箭回来,起头躺了三天,从能下地走路开始,就惦记要回晋阳。
公孙羊自然拼了老命地加以阻止。
他也略通医道。知以君侯如今体况,最大忌讳便是长途奔走,苦劝他静养为宜。
好容易将他安抚了下来。见此刻又提要回晋阳,已经按捺不住似的,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口气,说道:“有件事,我说了,主公莫怪。”
魏劭望向他:“何事要怪?”
公孙羊道:“主公负伤养伤,身边宜有细心之人照料,如此方能尽快痊愈。营房里并无合适照顾之人。我知女君如今应当已经到了晋阳,便自作主张,几日前派人往晋阳送去了一封信,告知女君君侯近况,请女君前来侍病。倘若女君收信之后动身,我料一两天内,应当也就能到了。君侯还是不必回去了,耐心等等。免得女君到了,又与君侯相互错过。”
魏劭一愣,迟疑了半晌,说道:“这……这……恐怕有些不妥吧……军规有十七条五十四斩,中有一条,便是营中不得藏女……我虽为帅,也不好从我这里,破了这个规矩……”
公孙羊正色道:“君侯何来此一说?女君岂是平常女子可比?何况君侯也非无故接女君入营,乃中毒负伤,正需女君细心照料,方能早日痊愈,如何算是破了规矩?张将军李将军魏将军也都盼着女君能早些过来照顾君侯之伤。”
魏劭心里已经控制不住开始雀跃,面上却露出更加严肃的神色,最后勉为其难道:“我虽还是觉得不妥,但军师瞒着我,将信都送了出去,我也是……”
他忽然想了起来:“路上不会有危险吧?”
公孙羊忙道:“主公放心!我除了发信给女君,也另送信给了贾虎贲。有贾虎贲护送,路上必定无虞!”
魏劭终于彻底放心了下来,一本正经点头道:“我知晓了。先生白日辛苦,也早些回营帐歇了吧。”
公孙羊走了后,魏劭怎有心思睡觉。躺在营房那张行军床上,翻来覆去,越睡精神越好。最后索性起来,坐到案后读着兵书。
他的眼睛盯着简片上面的字,一缕英魂却又不自觉地慢慢漂浮了出来。
他知道她早就已经到了晋阳。
一开始,没受伤之前,之所以迟迟没回去,除了这边事务缠身,心里也有点底气不足。
毕竟,当初她死活不愿意来,是自己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家里,强行将她弄了过来的。
现在好了,虽然意外受了点伤,他躺了几天,还头晕目眩的,但还是有意外收获,她自己要来了。
魏劭第一次觉得,公孙羊实在是他不可或缺的肱骨心腹。那天为了救他中了一箭,实在是值。
魏劭便想,等她来了之后,他在她面前该如何表现。
是告诉她,自己已经无大碍了,让她不必再为他担心,还是再做做样子,博她的怜惜?
这个决定下的实在艰难。比他行军打仗排兵布阵还要艰难。
魏劭想了许久,这个两难还没想好,忽然脑海里又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事实上,会不会是她心里还在记恨着自己,所以虽然明知他受伤了,狠下心肠就是不管他的死活?
魏劭接着,就被自己脑海里新冒出的这个念头给弄的心神不宁了。
她若是真这么狠的下心,知道他中毒受伤了都不管他的死活,那……
那她也别想自己会对乔家客气了!哪天等他来了兴致,想开刀了,她也别哭哭啼啼地来求自己!
魏劭发了个狠。想年首以来,就因为那天晚上自己喝多了酒,说了一声让她和乔家人断绝往来的话,她就不给自己脸色了,更不用提主动陪他睡觉了。
心里愈发觉得,公孙羊的信应该是白写了。
魏劭心里一开始的那种兴奋、惊喜和期待,如潮水过了汐时,慢慢地消退了下去,最后感到有些烦闷,兵书更看不进去了。
真是觉得有些累了。
碰上这个女人,身累,心更是累。
他的帐房外,此刻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略微杂乱的脚步声,中间仿佛还夹杂刻意被压低了的几声话语。
小乔收信后的第二天大早,便叫贾偲送自己来西河郡。不顾颠沛,一路疾赶,连夜终于被送到了这里。
方才马车停于辕门之外。她身上罩了件斗篷,从车厢里下来。
负责辕门守卫的百夫长事先得到过公孙羊的叮嘱,知女君这两天不定会到,立刻予以放行,亲自带她入内,往中军大帐疾行而来。
小乔心里牵挂,跟着百夫长匆匆入了军营,行经一个又一个的帐房,最后终于走到那座大帐之前,停了下来。
“禀君侯!女君到了!”
百夫长通报了一声。
里头一时没声音。
小乔心里急,径直就掀帐进去了。
帐房里的烛火还亮着……
她一抬眼,看到魏劭躺在一张行军床上,一动不动的,仿佛是睡了过去。忙疾步走去。到了近前,又放缓脚步,最后轻手轻脚地坐到了他的边上,屏住呼吸端详他,见他老老实实地躺在枕上,双目闭着,脸色有点苍白,和平常惹人生厌的模样相去甚远,顿时一阵心疼,忍不住轻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