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丁大的女孩儿抱到了大腿上,让她坐在怀里,这才继续翻着试卷。
方希暗暗纳罕。
他自然认得,这忽然跑进宣室里的小女孩儿,便是今上和乔后的爱女长宁公主。
他也听说过,皇帝对公主极是宠爱,不但让她自由出入宣室,和大臣议事时,倘若公主恰好在,又不愿离开,皇帝干脆就抱她坐身上。
没想到今天竟让自己真的见到了这一幕。
见小公主坐在皇帝怀里,趴于御案上,托腮微微歪着脑袋,双眸睁的圆溜溜地望着自己,方希不禁干咳了一声,神色严肃,腰背坐的也更加笔挺,接方才的话,继续说道:“陛下,尤其是渤海高恒,文章沉博绝丽,天机云锦,策论应答,更是切中要点,下笔生辉。此人不但素有才名,此次科举,鼎元之位,也是当之无愧……”
皇帝已经放下了卷宗,望了方希片刻,起先不语,忽然手指用力叩了一下案面,发出响亮的“嗒”的一声。
方希一愣,停了下来。
皇帝面无表情地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方希不甘,忙站了起来,再解释道:“会试三甲之卷,乃是共同推评出来后,拆开名目一栏,老臣才知此卷为高渤海所作,绝无半点徇私。且并非老臣一人被他文章所动,丞相阅后,对高恒一卷也是赞不绝口——”
“退下去吧。”
皇帝又重复了一遍,语调更冷淡了。
小公主飞快回头,看了父亲一眼,见他绷着脸,从他膝上跳了下去,跑到方希的跟前,仰头望着他小声道:“我父皇他不高兴了!上回有个人,我父皇不让他说,他还要说,惹我父皇不高兴,最后被他骂了一顿,好可怜……”
方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如何触了皇帝的逆鳞,脸一阵红一阵白,低头见小公主正用同情目光望着自己,心里感动,勉强露出笑容,朝她恭敬地躬身道谢,只得退了下去。
……
小乔因昨夜陪魏劭批阅奏折到深夜,回寝宫后又没睡好,中午感到有些困顿,便去补了个觉,绵长一觉,慵懒醒来,睁眼见腓腓不在边上了,便向宫女问她去向。
宫女束起遮挡阳光的层层轻纱绡帐,内殿里光线立刻充盈。
其中一个笑道:“方才小公主醒来,命婢等不许唤醒皇后,自己悄悄下了床,说要去寻陛下。春媪便送她去了。”
腓腓如今两岁多了,被她那个父亲宠的就差上房揭瓦了。皇帝下朝和大臣们在宣室里议事,倘若非重大事务,小公主突然从御案后冒个头出来,把冷不防的公孙羊等人给吓上一跳,这也是常有的事。
皇帝非但不以为忤,每当这种时候,反将她抱坐于膝上。
然后,大臣们就只能对着歪脑袋趴桌沿上盯着自己那张一张一合嘴巴看的出神的小公主继续说话。
这样的一幕,估计大臣们渐渐也习以为常了。
小乔梳好头,见腓腓还没回,稍稍匀了匀面,便出了华光殿。
魏劭自登基后,早朝晏罢,勤政不辍,每日批阅奏章,往往要到深夜才能回寝宫歇息。
这辰点,朝会应已散了,他想必在宣室。
……
方希怀着沮丧不解心情,从宣室出来,走在宫道上时,迎面看到乔后在宫人伴簇下往这方向而来,花容云裳,珠辉玉丽,恍若神仙妃子,忙远远停于路边,等她近了,向她问安。
小乔含笑道:“博士可是为会试之事来见陛下?”
方希也知科举之议最先就是出自乔后,何况皇帝对皇后一向言听计从,朝廷里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在她面前,也无什么可隐瞒,说道:“正是。臣方才将评出的三甲卷宗呈与陛下。至于何人点为鼎元,由陛下定夺。”
小乔问:“这三甲都是何人?”
方希报了另二人的名字,道:“三人中另一人,年岁最少,皇后想也听说过他的名字,便是渤海高恒。”
想起皇帝听自己评述高恒文章的反应,心里终究还是不解,忍不住又告起了状:“恕臣斗胆,再在皇后面前说一句,陛下开科举入仕之先河,此为关乎社稷之大事,既委老臣以重任,老臣自要竭尽全力,不敢有半点懈怠。以老臣所见,高渤海文章锦绣,胸有乾坤,鼎元之位,实至名归。只是方才老臣在陛下面前推高渤海时,陛下似有疑虑。若因他向来之名,为避嫌而埋没此文,未免可惜,也有悖于陛下当初开科举以网罗天下英才的初衷。”
小乔自然知道高恒也参加了首场科举,当时乍听到消息,还感到很是诧异,更没想到,他竟一路这么考了上来,最后入了洛阳。
皇帝的心里,弯弯绕绕到底在想什么,别人不知,小乔却总能猜个**不离十。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望了眼一脸费解的太学博士方希,微笑道:“陛下即便不取,想必也是有他考虑,何况还未定夺?博士安心回去,等着消息便是。”
等方希走了,小乔入宣室。
春娘和几个宫人正立在宣室之外,见她来了,忙迎上。
“公主在里头呢。方才她醒来,就要来寻陛下。”春娘低声道。
小乔点了点头,一进去,看到腓腓跪坐在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