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不想让谢雪他们担忧,二来这个任务也确实是机密,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和家里人说,只是喝了最后一口热汤,让那平凡的温热淌过他的心,散向他的五脏六腑。
然后道:“……好。”
临走前,他最后抱了抱芽芽,和正在洗碗的黎姨说了一句辛苦你了,又对谢雪和卫冬恒道:“那么大的人了,家务事也要学着做起来,要互相多照顾。”
他性子太爹,平时这类的叮嘱也多,因此卫冬恒听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夫妻二人将谢清呈送至门口,目送着他上车远去。
谢雪忽然微微地皱起眉头。
卫冬恒:“怎么了?”
“……不知道。”谢雪看着谢清呈车子越开越远,“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是不是天要下雷雨了啊。空气里湿度大。”卫冬恒道,“你快进屋坐着吧。”
谢雪应了,却没有动。
她站在那里,目送她哥哥车子的尾灯在拐角处消失,直到那血一般的颜色已经不见了,她仍目送。
谢清呈去的第二个地方,是美育私人病院。
院长已经在顶楼实验室等着他了。
二十管微缩血清,经过特殊处理,呈现浅蓝色,藏在设计过的安全管内,管内有微缩针头,只要按窍门拧动管口,针头就会弹出,方便谢清呈在外自行注射。
“谢教授。”老院长抬眸看着他,“东西早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特殊野外注射器,非常轻便,易于携带。”
谢清呈伸手去拿:“谢谢。”
“等一下。”
“怎么?”
“有一样东西,我想交给你看。”老院长示意自己面前的空椅子,“你先坐吧。”
谢清呈坐下了,老院长起身,去给谢清呈倒了一杯热姜茶。
谢清呈虽不明所以,还是喝了一口,然后看着他:“院长,你要给我什么?”
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他,谢清呈打开了绕线纽扣,牛皮信封里装着的是一沓纸,他把它抽出来,只扫了第一眼,就愣住了。
他隔着纸页,与老院长对视。
老院长微笑着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读下去。
于是整整十几分钟,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声音,最后谢清呈把那一沓纸放回了桌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老院长笑而不答。
这老头儿是秦慈岩的同学,读大学的时候上下铺,关系好的就和亲兄弟一样。谢清呈一直和他交流不多,这会儿才发觉老院长笑起来的时候竟然和秦慈岩的气质很像,也许那个年代专注于治学的人,最终沉淀下来,都是一样从容又宽和的味道。
可是这种相似,却犹如猫爪儿一般,刺痛了谢清呈的心脏。
谢清呈几乎都有些光火了:“你早该和我们说——”
“你现在知道,你对亲近的人隐瞒着病痛,他们会是怎样的感受了吗。”
谢清呈蓦地怔住了。
他大睁着眼睛,看着老院长似笑非笑的老脸,老头子笑起来和秦慈岩一样不好看。
老院长慢慢地收回了那份牛皮信封,里头洁白的纸页全是他自己的病例报告,报告上写满了刺目的字眼——
“肺癌中晚期”、“扩散”、“转移”……
“你家里人呢?他们都……”
“他们都知道。”老院长隔着镜片,一双锐利又温和的眼睛看着谢清呈,“我太太,儿子,女儿……都清楚我的状况,我花了很多时间与他们沟通,最后我们决定一起面对这些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小困难,我们一家人经历过很多事情……战争,批/斗,平反……我们住过牛棚,被挂过大字/报,但一直都在一起,互相鼓励着克服了非常非常多的难关。”
他屈指敲了敲信封:“这也许是倒数第二关,然后我们面临的最后一个困难就是我的死亡。”
他看到谢清呈的神情,忽然笑了,那笑容绝不是安慰或者苦中作乐,他是真的很豁达而乐观地笑起来:“谢教授。”
老院长与谢清呈的关系很微妙,他们的生活距离感不算太近,但精神上却又如此并驾齐驱,共同为rn-13的事情奋斗了那么些年。所以他至今仍称谢清呈为“谢教授”,而不是和秦慈岩一样的小谢。
但他望着谢清呈的时候,眼里的和蔼与秦慈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谢教授,人这一生就是在不断地面对各种各样的困苦与挑战,有的人在半路就坚持不住了,有的人会一直战斗到生命的终点,然后与死亡来一场最终决斗。当然,人的□□是注定会输给死神的,但精神则未必。比方说,像我这样。”老院长笑着指了指自己,“我早就已经不怕了,我之前都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也被那个曼德拉派来的神秘凶手审问过。”
“!!”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啦,我比老秦会演戏的多,他们什么问题都看不出来。以为老秦没把多少事情告诉我。但就是从那一次死里逃生开始,我想通了很多事。”
“我开始和我的家人享受着每一天的共处,他们不必担心我对他们有所隐瞒,我也不会忧愁他们阻拦着我去做任何事情。现在也是如此,我们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