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按照路程计算,这个时候,冯贞平的人马原本应当早就到了。 冯贞平此前也和他多次协同作战,按理不会不救,但不知何故,人马却是迟迟不到。 第十天,守军被迫放弃关城,计划退守到裴固从前构筑的第二道防线上。 当时敌军应也觉察到了裴固的意图,进攻更为疯狂,倾巢而动。为给大部人马争取到顺利撤退的时间,裴固不顾何晋等人的强烈反对,亲率八百将士越出关城,主动出击,在一片河谷地带狙击敌军。 对方发现是他领军,起初以为是他计谋,忌惮不敢冒进。 就这样,裴固以区区八百人,和对方数万人马对峙了数日。 几天之后,当时亲自领兵的西蕃王子终于探明,对方是支孤军,惊怒万分,当即下令包围。 双方随即展开惨烈的肉搏之战。 这是裴固生命里的最后一天。八百将士一个一个地倒下,厮杀到了最后,只剩下裴固一人。 西蕃王子下令将他活捉。 他已杀死不知多少人了,通身的血,刀锋也早已卷刃。在又一刀杀死一个和他贴身缠斗的敌军后,他慢慢地停了下来,刀尖点地,双目望着前方那些如蝗虫般密密麻麻向着他涌来的敌军,久久地立着,一动不动。 无数人将他包围了起来,如临大敌,举着手中的刀和弓,紧张地盯着中间那个凝如岩石的人,一步一步地逼近。 大风吹动将军盔顶上的红缨,鲜血如泉般自他的手心往下流,沿着刀刃渗入地面。将军的双目盯着对面正向他逼来的人,身影忽然动了一下。几个迫在最前的西蕃士兵猛然后退,防备他的又一次挥刀劈斩。 然而这一次,刀未再举起。 将军倒了下去。 在气绝的最后一刻,他眼中的杀气也未消去,五指更是紧紧地握着刀柄,始终没有放开。 裴固的侄儿裴怀光也随叔父一道,死在了这一场以我死换同袍生的有去无回的狙击战里。 他本完全可以活下去的。裴固强命他随大队一道撤退,他表面答应,随后却悄然脱离大队,独自追赶上来,追随叔父,成为了八百壮士当中的一员。 那个时候,他才十八岁 。 在这之后不久,便传来太子逼宫不成畏罪自尽,老圣人另立定王的消息。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个月内,那时裴冀还远在淮南道剿逆抚民。等他终于脱离羁绊赶回长安,定王已登基为帝。 裴固曾对两个人托付了信任。 陈思达没有如他允诺的那样如期领兵到达。他遇洪水阻道,耽搁在了半道。 冯贞平的援军最后虽然终于抵达,又夺回北渊,危机解除。然而,就在何晋这些神虎军的部将以为朝廷将会为裴固追封战功的时候,没有想到,冯贞平声称裴固根本没有给他送过消息,是他自己数日后探查到战况,主动发兵救援。 裴固自视过高,贪功在先,守城不力,弃地在后,险些酿出大祸,理应追责。朝廷念在裴家过往功高,对当日的弃关之罪也不予追责,是为宽宥。 消息传开,何晋和神虎军的许多将士愤怒至极,以致哗变,被镇压后,何晋与几十名带头反抗的将士按律当斩。 不但如此,此时裴冀也遭人告发,称他自恃功高,暗中怂恿何晋等人公然对抗朝廷,图谋不轨。若不是那时他的声望太高,恐怕也将身陷囹圄。 崔家那样的世族,岂会嗅不到气味,便要崔氏归家,与裴家断绝关系。 崔氏断然拒绝,割发与母家划界。 在一个寒风飒飒的冬日清早,承天门上街鼓擂动第一声,她一身缟素,牵着八岁的儿子来到皇宫南大门丹凤门外,面北下跪,申诉鸣冤。 她不是为亡夫伸冤。 将军大罪,未能尽到守城之责。但何晋以及所有那些将要获罪的神虎军将士,他们无罪,是奉将军之命行的事。 母子跪于宫门之外,引发全城围观,亦震动了朝廷。当天百官上朝,是从跪在御道中央的母子身边避让走过去的。 当天的朝会上,也无人说话,即便是此前主张严惩裴冀和神虎军反叛将士的人,也闭口不语。最后是新帝感念崔氏大义,何晋等人这才得以去罪免死。 但随后,那支曾为平乱立下过赫赫战功的神虎军肢解,原来的将士或散,或被分融到了别的军中,这个番号从此消亡,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 “你的母亲……她的性子太烈了……” “……▷(格&格党文学)_▷” “母亲当日安排得当,我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