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正当壮年,着赭黄色的太子朝服,在随于后的文武官员和周围仪卫的烘托之下,面容充满了曜日当空般的无上威严之感。 在祭台的下方,位列最前的,是十几名身着紫袍的文武官员。他们个个都是当朝最为引人注目的高官,或是德高望重,居台阁高位,掌诏敕奏表,或是家世厚泽,参预国家大政。宰相若柳策业,王彰;六部尚书和侍郎,如冯贞平、崔道嗣;诸卫三品的大将军,如韩克让、陈思达。 除去这些官员,近日京中颇出风头的年轻一辈里的俊杰也伴着太子仪驾悉数到场。被封作中军郎将的西平郡王世子宇文峙、狼庭王子阿史那承平,以及当中最受瞩目的金吾卫陆吾司掌司裴萧元,几人也各按份位,行在队伍之中。 所有人在礼官的引导下,随太子行酬神之礼,一番焚香奠酒的冗长祭礼之后,恭诵谢土祈安疏。随后酬神结束,太子并未立刻离去,而是领着百官,继续巡视新宫。 此时直院之人已是无事,退到了一间最远的偏殿之中,等待太子一行人离去。众人仍都沉浸在片刻前的场景之中,议论纷纷。毕竟于他们而言,参与如此场面,亲眼见到自太子以下的几乎全部的朝廷高官,这样的机会,真不是经常能够有的。 林明 远兴奋未消, 和絮雨讲着众人五体投地时他偷偷抬头窥得的所见。 “……早就听说太子殿下礼贤下士, 美名传扬,今日终于叫我看清楚了,真神人之貌!若将来有朝一日,我能得资格为太子殿下绘像,则此生再无遗憾!” 他的话叫近旁杨继明的一位弟子听到,嘲道:“不如先想想近前的崇天殿主画是谁,再想将来,岂不更是便宜?” “你什么意思?崇天殿主画到底是谁,难道是你说了算?” “我说自然不算,就是见不得有些人靠着荫恩混入集贤院还毫无自知,终日哓哓,可笑可笑!” 林明远的脸孔登时涨得通红。 虽然此前的上命,是说两位画直通力合作完成主殿壁画,但谁都知道,等到动笔之日,真正的主画人只有一个,也只能是一个,到底谁,只不过是袁值目前还没定下来而已。 不说原画就是叶钟离独自一人创作出来的,连他当时的爱徒丁白崖也未曾参与过一笔的勾描,唯一的协助,只是后期填色。 这并非是因叶钟离自恃技高独揽作画之名,而是这一副壁画,不是一般的应景之作,可由几名画师各自创作擅长的内容,最后联成整画。 若分两名主画,必有不同的画风和笔法习惯,即便是师徒相继,鉴别细微,最终也不可能完全融合到一起。各自画出来的部分,哪怕画手皆当世顶尖,必也难以重现当年旧画那种从头至尾气韵不绝一气呵成的浑然天成之感。 两个主画,出来的结果,只会是毁掉画作,令其成为一幅可能无过但也无功的平庸之作。 袁值是靠营造起的家,本身就是这方面的内行,怎不知其中的道理。现在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来,姚旭主画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对方才会如此轻慢,公然嘲笑。 另个宋伯康的弟子,名叫王春雷的,知对面人多势众,此次画学新招的画生,除了一个叶絮雨,剩下全去了那边。反观自己这头,连方山尽都不争,似他们这样的更只宜夹起尾巴做人,慌忙上来拉住林明远劝他消气。那边趁机便都围了上来,指指点点,讥笑不停。 正这时,一名受袁值委任协管新宫营造的曹姓宦官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宋伯康和杨继明。众人急忙噤声,垂手而立。 曹宦官目光扫了眼殿内众人,开口说话。 原来太子此刻人在崇天殿内,问及长卷的绘制事宜,正在面见两位翰林画直,又发话,将参与绘制的画师全部叫到他跟前去。一副直领命,来此点人。 那边杨继明已选好两名弟子,这边宋伯康也点名,一个是方才劝架的王春雷,另个便是叶絮雨。 絮雨听到自己名字,心口微跳。 她倒不是害怕见太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知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她是能凭记忆,自如今这位皇嗣殿下的面孔上找出些从前定王府内李懋的模样,对方却怎可能就这么认出她是他早年厌恶的同父异母的阿妹。 她不想见的是另外几人。 方才她早就看见了,今日这么齐,此前那被她开罪过的裴萧元、行事放诞不经的狼庭王子,还有当日她一来便在开远门外撞到的宇文峙,三人全部在场。 若这么去,必定会被看见。 这三人都知晓她是女子。 并非害怕被当场揭破。这样的场合之下,莫说裴萧元和那个王子,便是与她有着旧怨的宇文峙,只要他还存有一丝理智,应当也不会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