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我的阿娘,不但清名受到险恶之人的诋毁,如若我猜想没错,她至今应也未能得到安葬。她根本不在这座地宫之下!我不知她的尸骨如今弃在何方,正在如何遭受着地虫的啃噬和咬啮。寻不到她,她便也接收不到来自人间的香火祭祀,魂灵到了阴间,也是一只孤魂野鬼,过不了奈何桥,永远得不到安息和轮回。” 她转回头,再望向慢慢停下抽脸的老宦官。 “你在我面前不惜自污,但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纵然你更忠心于我的阿耶,你也不会一直忍心看着我的阿娘,你曾经的王妃,遭受如此的苦楚。” “方才你是害怕我恨我的阿耶,为了护你的主人,把全部的过错都揽在了你的身上,是吗?可是就凭你,怎么可能揽得住?” 赵中芳双臂无力垂落,人软坐在了地上,面容惨淡,闭目不言。 絮雨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其实这一趟,我本就不该来的。你说与不说,并无区别。我只是……” 她顿住。 “赵伴当,你保重身体,我会永远记念你的好。我该走了。” “还有,如果你也记念我曾是你的小郡主,你便当明白我的意愿。少一分对你主人的忠诚,勿将我今日到来之事告诉他。” 絮雨言毕,转身就去。 赵中芳猛地睁开眼目,艰难地膝行追了她几步,极力叩头:“公主!求公主不要怨恨陛下!他是有苦衷的!求公主回罢!陛下如今只剩下你一人了!” 絮雨停步转头,对上老宦官那双充满了恳求的眼。 “阿耶有他天下,阿娘和我算什么。” 她轻声地道,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老宦官那声声的哀求和庄严肃穆的神道皆被留在她的身后,距她越来越远。她走在下山的道上,想着梦中的勿归的叮咛,想着昨夜一幕一幕,那位圣人,他伸出去却未触及阿娘裙裾便缓缓放落的手,他那布满病痛与折磨的苍老的面颜…… 忽然她看到裴萧元如一只敏捷的豹,身影无声无息地自道旁的一簇浓枝后闪现而出,素来清朗不见多少表情的一张面上此刻透着几分担忧之色,明澈的两道目光望向她,和她四目相交。 她停了脚步,看着他继续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极力地忍着此刻正在她胸间翻滚煎熬的极大的情感,怕他开口问话,抢着朝他先点了点头,截道:“我无事。” 裴萧元一顿,再瞧她一眼,便也没说话了,也点了点头,随即,他转过身,自己先朝前而去,引她下山。 絮雨望着他丢下自己走了的背影,方才忍着的那两汪泪,再也忍不住,自眼眶中滚落。 裴萧元走出去几步,未觉身后她跟随而上,转面又瞧一 眼,见她怔怔望着他在掉泪,一怔,立刻返回,轻问:“怎又在哭?” 他这一句问,登时勾出絮雨无限的伤心。 自她恢复记忆回想起往事的第一刻起,她深心里最为害怕,最不愿意见到的一件事,终于还是得到了确证。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她的阿耶,早就已经知悉一切,然而,他什么都没做,除给阿娘修出了如此一个什么用处也无的大陵墓。 如果这便是君王的爱,那么获得了这爱的阿娘,未免过于卑微和可怜。 眼泪如串珠不绝而下。 在这个做过她未婚夫、义兄,如今又是她最为信任、没有任何秘密的年轻男子的面前,她再也压制不住满心的悲伤与失望,扑上去,捉住他的衣袖,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哭得不能自已。 “阿耶,阿耶,我阿耶……他什么都知道……” 她一边流泪,一边呜咽,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裴萧元凝视着她泪水涟涟哭得撞气的一张面,慢慢地,抬臂,用他的一只掌心环兜住她的后脑勺,令她的额轻轻靠到他的肩胸之上,片刻后,半拖半抱,将她带到了他方才出来的那一丛密树之后。 光线一下变得昏暗。潮湿的树叶纷披而下,滴着昨夜凝结的露水。小虫睡饱,在一人头顶树枝的杈丫间忙忙碌碌吐丝织网。脚下长得没过足胫的草叶,将他和她静静垂落的衣摆慢慢濡湿。神道的方向,穿林过树,飘来一阵隐隐的早间钟鸣之声。 他就这样将她轻轻拥在怀中,带着她立于树丛后的隐秘幽暗里,为她造出一方可以任她尽情哭泣流泪的芥子世界。 不知过去多久,一片初升的朝阳照到了树顶,透过枝叶的缝隙,或疏或密,道道金色的阳光射落,照在她仍埋他胸膛里的一片头顶发丝之上。 “今日我不想回那个地方了。” 她闭目,额面依旧贴靠着他,用带了浓重鼻音的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