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丝毫不逊长安宫殿。 然而当今圣人与老圣人脾气不同。他登基之初,国库匮乏,何来预算拿去消遣,后来国帑丰盈了些,皇帝也是绝口不提避暑,至今一二十载,不管长安入夏如何酷热难当,他一次也不曾出过京。朝廷里的官员渐渐也是习以为常了,从不指望能够跟着当今圣人再次亲历苍山避暑的盛况。 皇帝此刻称赞李诲也就罢了,宁王万万没有想到,他竟还说出如此一句话。 这是做着今夏迁往苍山避暑的打算?若当真,可就是破天荒的举动了。 宁王反应过来,赶忙再次起身,代李诲向皇帝谢恩,见皇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仿佛凝神思虑起了别的什么事,不敢贸然惊扰,屏息坐陪,片刻之后,皇帝转目望他,问道:“裴家儿应当尚未议婚吧?你可有听裴冀提过此事?” 宁王一怔,据实道:“据臣所知,应当是不曾议过婚的。” 皇帝点了点头:“以你看来,京中有无适合与他婚配的女娘?” 今日对于宁王而言,自步入紫云宫见到赵中芳的一刻开始,便是一个意外连着一个,接踵而至。 此刻更是如此。 他迟疑起来,应不出话。 “你有事?” 皇帝问。 宁王犹豫。 他是想起了曲江宴出事那天偶见的一幕。裴家儿救回叶小画师,护他在自己的身前,二人同骑一马。 原本这也没什么,毕竟,当时那小画师极是虚弱,独自骑马,体力应当不支。但以宁王阅历,总感觉这二人当时同乘显出的那种氛围,并非兄弟那样简单。 “怎么了?” 皇帝催问。 宁王知皇帝性急,但此事关乎裴家儿的隐私,在皇帝面前说这个,对他不利。偏偏皇帝不知何故,又非要问这种事,他期期艾艾:“臣对此事……所知不多……裴家儿初来京城,或许一心建功,对婚配一事,应当也未多想……” 皇帝皱眉:“朕是在问你人选!” 宁王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关心起了裴萧元的终身事,但看样子,皇帝仿佛是想牵拉红线?他怎肯贸然提名,怕耽误别人家的女儿,眼看皇帝不悦,非要问出结果,又想到他二人如今同住一宅,万一自己猜疑是真,日后闹大再传到皇帝耳中,恐怕就是大事了。不如趁早,还没什么动静,先提醒一下皇帝,令那二人隔开,少些往来,说不定,慢慢也就过去了。 宁王想妥,站起身,吞吞吐吐地将那日自己的所见说了出来,说完,忙找补:“臣以为,他二人同是年少的美男子,可能确实只是兄弟情谊,是臣老眼昏花,看岔而已。” 皇帝听完,先是皱眉,仿佛对此很是不悦。就在宁王深感忐忑之时,见皇帝忽然似又哑然失笑了起来,竟转身过去,仿佛憋了一会儿,肩膀微微抽动几下,片刻后,才回过脸,正色道:“你多虑了!此事,朕知道得比你清楚。裴家儿非你所想之人,绝无那样的事!” 宁王莫名其妙,但皇帝言语斩钉截铁,这令他疑窦顿消,更为自己的多疑感到汗颜,慌忙告罪。 皇帝摆了摆手:“不知者不罪。你说说吧,可有人选?” 既然只是一个误会,宁王心思顿时转动起来。 据他所知,如今京中看上裴家儿的人家,已有两户。一是那日太子领百官在神枢宫祭神后曾当众称赞过裴萧元的太常卿府,那家有一孙女待字闺中。另外一人,则是太子妃的兄长韦居仁,他有一女。很快便是韦家寿宴的日子,据说裴萧元便在受邀之列。昨日裴萧元突然入狱的传言,虽然可能会令那两家生出些疑虑来,但今日他既然无事归来了,还受到皇帝新的嘉奖,可见传言是假。 其实不止这两家,实话说,宁王也曾有过想法。后来因为那事,打消了念头。此刻情势变动,他自然又改想法。见皇帝看着自己,顿了一顿,说了出来。 “那臣便毛遂自荐。臣那孙女婉婉,年将十七,也该议婚。臣看他二人年貌相当,实属良配。” 皇帝听完,再次沉吟,也不知他在想甚,就在宁王努力揣测皇帝心思之时,听他说出了两个字。 “可以。” 宁王喜道:“陛下既也认可,那臣便去 办。若是事成, 臣斗胆, 可否请陛下赐婚。” 皇帝目光微微闪烁,慢慢点了点头:“裴家儿郎若是应下婚事,朕自会赐婚。” 宁王闻言大喜,担心再慢一步,万一被另外两家抢先,一刻也是不想耽搁了,起身拜辞。 皇帝看着宁王,含笑道:“去吧,朕等消息。” 宁王匆匆出宫后不久,天也晚了,日近黄昏。 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