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那片如屏障般将他环绕的隐秘的枞树林里。 他茫然四顾,梦中的神思变得异常凝涩,艰难转动,当隐隐觉得,此间应当不止他一个,还有别的什么时,便仿佛有小颊赤肩的夜游神霎时体会到了他的心思,当再次寻顾,场景变幻,已化作了那一夜他和那女郎因一根马鞭而纠缠在一起的奇妙场景。她高高地骑在金乌骓的背上,他在马下,然而她却又因手中马鞭被他反手夺紧拉拽,以致被迫倾身弯腰向着他。 他和女郎那张面颜的距离是如此的近,几乎是眉额相互抵触在一起,他面脸上的皮肤甚至能够感觉到来自她浅浅呼吸的热气。 亲吻上去。 只要他手上拽着那一根马鞭的气力再狠上一分,他便能捕住她那一张他曾幻想过的樱唇,品尝它到底是如何的滋味了。 一时间,当他还在进与不进之间挣扎,摇摆,心跳如雷,口干舌燥,忽然,马背上的她竟向他压下了一寸,主动地轻轻送上了她的唇片。 他已再三地克制自己,然而,到了这种时刻,倘若他还是无所反应,那么他便也可以不用做男人了。登时他再也不管她是帝女还是什么人,双臂就势探出,一下将她一副身子完全地搂入自己怀里,张嘴含住她的唇舌,捺不住便狂吻上去。当他的唇舌和她甜润温暖的唇舌相碰,他登时胸腔激跳,神魂俱醉,全身战栗,一股热流霎时奔放不止—— “噫!这么晚了,也不知郎君回了没?” 忽然此时,枞树林的不知哪道缝隙里,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伴着裴萧元再熟悉不过的小厮的自言自语声,夜游神带来的一切幻境刹那消失无踪。 裴萧元猛然睁目,挺身惊坐而起,黑暗中,只觉口干舌燥,而浑身热汗涔涔,心跳快得在不停地冲击着胸膛。 青头白天一直没机会接近主人,今夜又跟着何晋去吃酒了,这会儿才回。起先以为主人未归,再看,又觉他回来了,实在按捺不住那一颗激动了一整天的心,明知要吵醒主人也是顾不上了,来到他歇的屋前,隔门竖着耳朵听了听,问:“郎君你醒了吗?你也知道了吧,叶小娘子竟然是公主!” 屋内没有反应。 青头虽有千言万语要和主人说,然而主人不醒,他也不敢强行入内抓他说话,再等片刻,不解地嘀咕:“奇怪,郎君从前从不会睡得这么沉……今晚这是怎么了……” 门外小厮发出的各种动静终于消失了,最后,一切又都归于宁静。 裴萧元慢慢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也随方才那肆无忌惮的梦境一道 , 彻底地失了控。 这一夜, 剩下的时辰,他再未入眠,闭着眼,静待天明。 五更,他起了身。 苍山猎场在几十里外,以皇帝出行的速度,半天才能抵达,又狩猎三日,故要在猎场一带扎营过夜,三天后才回。早上出发,杂事很多,早些出去准备。 他开了门,却意外地发现青头竟比他起得还要早,已是穿戴整齐,就蹲在门外,仿佛就在等他出来。一看到人,迫不及待地从地上一跃而起,麻利地送上洗漱水,接着,在主人的耳边不停地感叹。 “郎君!叶小娘子竟然就是寿昌公主!我的老天!昨日我刚听说这个事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得要发癫,我一连翻了好几个跟斗,郎君你信不信?但我一点儿也不惊讶,郎君你信不信?是真的!我一点儿也不惊讶!我就说嘛,世上除了叶小娘子,还有谁能配做公主?何况圣人之前对她就那么好!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其中一定有门道!圣人必是早就知道她身份了,郎君你也一定早就知道了,我猜得对不对?” 裴萧元任这小厮在旁如苍蝇般兴高采烈地绕着自己打转,洗漱毕,一句话也无,换穿今日衣裳。 青头亦步亦趋紧紧傍着伺候主人穿衣,忽然感觉不对,打量了下主人的面色:“郎君,你怎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高兴?叶小娘子是公主,你竟然不替她高兴?” 裴萧元面皮终于抽了下:“高兴。你去吧。我这里不用你。” 青头狐疑地又盯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表情可疑,实在不像是高兴。 “郎君,我听说昨晚庆元宫夜宴里好多人都跳出来向公主求婚了!之前在甘凉,你们的好事要是成了,哪里还轮到他们!” 青头自己发痴想了片刻,最后梦想破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了,大好机会就这么没了!郎君你就一点儿也不后悔吗?当初你若没开罪小娘子,指不定小娘子也不会退婚,那如今公主岂不就是我家的娘子了?我的天——” 能做公主马前家奴,此便是青头能想到的此生最辉煌的事业顶峰了。 裴萧元面无表情,收拾停当,转身便走,刚出去,撞见曹宦笑嘻嘻地领个宫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