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职,从二品高官变作了弘文馆的六品校书郎,引来不少平日和他不投之人的讥嘲,笑他这回托外甥的福气,当真集时下士人二大梦想于一身,进士及第、娶五姓女,再加一条,修国史。 施咄知少主为此事已暗中奔走多日,到处求告熟人,想见裴萧元一面,然而始终无果。传信入宫求见公主,同样石沉大海——不少人已在传言,公主对驸马也极是失望,不闻不问。 实在是这回,驸马做下的事太过骇人,追根究底,不止皇太子,废太子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圣人因他而连失二子,断绝嗣脉,怎么可能轻易得赦。 就在昨日,施咄又奉命暗寻陈绍。 此人之所以浮出水面,是因少主前些天也曾派人飞马传信到了东都,将事告知裴冀,以求对策。裴冀震惊之余,一时也无良计,但已回往东都的何晋,暗传来了这个名字,这才有了今日这场约见。 “有人来了!” 落日坠下地平线,天色骤然转昏,施咄忽然轻声嚷了一句,从高处跃下,迎上去察看。 很快,他将一人领来,躬身道:“少主,人来了。” “王子不找我,我本也要来寻王子的。奉裴郎君之命,有重要事相告。” 陈绍行了一礼,恭声地道。 深夜,在同一片陂地的水边,承平月下独坐。 时令已入十一月,夜风挟来几分透骨的寒气。长安外的月,也显得比城内要大几分,白霜似的冷光一倾而下,涂覆满了大片的野地。来自不知藏在附近哪座荒山角隅的野寺二更钟鸣响过,良久,随了一道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才踏着乱草,从林中走出。 “你要见我?” 月光映出一张面带笔直剑痕的苍白的男子面颜,他望着前方之人的后脑,发声说道。 承平仰脖,灌下最后一大口酒,挥臂,一把将空嚢远远地抛弃。 “殿下早就来了吧。在林中藏潜,是否另得乐趣?”他头也未回,冷冷地道。 来人便是李延。他自然听出来承平言语里暗含的讽刺之意,嘲他过于谨慎,只他怎会在意这些,淡然笑了笑。 承平转了面,借着月光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看来你在长安是另有高人保护了,藏得这么好,安坐钓鱼台,收获还不小。” “你突然找我,何事?”李延半句也不多说,只反问道。 “裴二婚前遇刺,是不是你干的?” 李延沉默了一下,点头:“是。无望为我所用,他活着,便叫我多出一个劲敌。纵然不愿,也不得已为之。” 承平漆黑的眼眸里起来一道反射的碎冰似的月芒,一闪而逝。他从石上轻巧跃下。 “总算你还识相,未动裴公。否则,成了不死不休的对头,你便没有如此的运道了。” “裴公声望卓著,敦厚慈良,于我无半分害处,我何必——” 他忽然仿佛有所领悟,目光微微闪烁,停下望向承平。 “你此言何意?” 承平在月光下走到他的面前。 “你的运道来了。”他道。 “裴二遭圣人软禁一事,你应当知晓吧?” 李延略略颔首。“据说禁苑里杀康王的是他?” “你信吗?” 李延目光闪烁,沉默了下去。 “我告诉你吧,真正杀人的是我。必定是皇帝对我疑心未消,将他叫去问话,他为替我遮掩,在皇帝面前认下了罪。” 李延的面庞上显出一缕难以掩盖的震惊之色。 他看着承平,良久,慢慢地道:“我羡慕你,有如此一位肯用身家性命来护你的友人。这个人还是裴二。” 承平笑了笑:“几年前开始,我就提醒他,何妨多为自己打算。所以他若早早肯听我劝,我就能什么都不要,为他效力,帮他打下长安,何曾轮得到你。” 李延扯了扯嘴角:“你今夜将我叫来,到底何事?之前约定过,不是不得已的大事,不必在长安见面。” 他带着几分戒备,环顾了下左右。荒山郊野,除了风声,便是几道断断续续或长或短的听了叫人不由后背发瘆的夜枭怪啼。 “他已遭软禁,所幸 有他的人想方设法,终于帮他传递消息到我这里。” “他已改变心意,愿和你商议从前你曾提过的事。”承平一字字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或是不欲叫对面之人能有机会透过神色看清自己的内心所想,李延偏过脸,眺望长安的方向,片刻后,方缓缓转回面。 “我能信?”他只如此反问了一句,别话全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