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这一礼,不只是表达我对姑母和文君的敬意和谢意,也是代长安子民,代天下百姓谢你二人。倘若不是文君无所畏惧,慨然以身赴险,倘若不是姑母深明大义,不怪我拿文君犯险,答应下了来,怎可能有这机会清除逆乱消圣朝隐患?这一拜微不足道,是我应当的。除此之外,我也无别的能够表达我对姑母感激之情的方式。请姑母受之。” 长公主看着她向着自己郑重行了跪礼,禁不住眼眶再次暗暗发热。 虽然忐忑至极,并且,多少也是带着几分勉强才应下此事,但长公主确也并非一味傲慢自大、毫无见识之人。 这次的事,不但事关重大,还是自家女儿犯错在先,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她怎不明白,在公主找到自己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其实就已没有拒绝的余地。 再次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长公主定了定神,道:“我信你。文君先前不懂事,被那心怀不轨的胡儿蒙骗,鬼迷心窍,犯下大错。这是她该当做的。况且,这回若是能叫她看清那胡獠的真面目,回来安心过日子,我谢你都来不及。你们自己也要当心。早些回来!” 在她的计划里,卢文君忽然也被加了进去,这是起初完全没想到的意外。 答应将爱女送入虎口为饵,这是一桩叫母亲何等揪心的事。 同样,对于絮雨自己而言,做出让卢文君去冒险的决定,这又是一件何等艰难的事。 在阿史那一方上奏皇帝,请求赐婚一事发生后,她是在彻夜无眠、反复权衡过后,才做出了这个于卢文君而言不但冷血,也极是危险的自私决定。 也是在做完决定筋疲力尽的一刻,在她独站在空旷而幽深的大殿里,等待绮窗外晨曦到来之时,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一旦卷入朝政,成为其中的决策或是执行者,她便再也不可能如从前那样去思考,更不可能单单只凭自己喜恶去行事了。 曾经她坚信,身不由己,只是犯下过错之人为己身寻的一个借口。 但,就在那一个等待天亮的连炭炉也无法完全驱散寒意的冬日清晨里,当她试着再用如此的心态,去重新审视一遍她曾经最是无法释然的皇帝当年没有立刻为她母亲复仇一事,她忽然仿佛另有触动。 于定王而言,她的阿耶,永远不值得被原谅。 但于皇帝而言,这或就是他当时能做出的最为合理的一个抉择了。 絮雨点头:“那我去了。姑母等着消息。” 当日天黑之后,她在一队人马的伴随之下悄然出城,沿着白天那一支西行的队伍尾随而上。 公主和亲阿史那,在出发后,照制,二人途中是不能见面的。她的身边有可靠的强壮宫监作守护,并且,礼官也会和她一同上路,一同下榻,朝昏不离左右。在众人包围之下,阿史那即便有心,也不可能公然强闯卢文君的夜间居所。 为了能够让阿史那尽快回到北庭,送亲队伍走的是路程相对较短但行程相对荒凉险峻的北道。这条路,絮雨在初来长安的时候,便曾走过一次。 李延这时依旧谨慎,即便承平已设法求娶到了卢文君,手中有了一个极具分量的人质,他也仍未立刻说清具体何处会面,只通过李猛之口,说希望在鹰愁关外见面,至于具体地点到时再定。 自然,那李猛同时也替主人传话,希望裴二郎君能够谅解,并非是他不信裴二郎君的诚意,而是出于自保之念,迫不得已为之。 在鹰愁关外才安排见面,这个地点,也符合她和裴萧元的预期。 鹰愁关在长安西北三百里外,驻有一支军队。在出关之后,北道将穿过一片广袤的古原,周围丛林苍郁,崖耸谷深,无论是藏身还是逃遁,都可谓是绝佳之地。 按照预先的安排,在队伍抵达鹰愁关的前夜,驿馆里,将接出卢文君,用另名身材和卢文君相似且从前受过袁值细作训练、专用于特殊事务的宫女替她。次日,宫女将身藏武器,如此前那样,借戴的幂篱覆面,登上马车,随阿史那出关。 整个换人过程,袁值预先再三演练,安排周密,绝不会叫阿史那或是任何人起疑心。 絮雨随行在后的目的,是第一时间接回卢文君,将她送回到长公主的身边。 出发后,路上起初 几日一切正常,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絮雨不知承平用来求婚的理由是真的,凑巧老可汗这时病危消息送到,还是只是一个他设计的借口。但在上路后,原本她最担心的他或强行要和卢文君见面或是亲近的事,并未发生。据她收到的报告,阿史那每天只顾埋头赶路,看去似怀心事,夜间落脚在沿途的驿馆里时,亦是一直遵循着中原礼法,分东西两屋居住,并未因此前他曾和卢文君有过肌肤相亲而行逾礼之事。 承平看起来无意和卢文君亲近。这叫絮雨又放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