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外的苍老。如一株本就枝叶稀落的枯槁老树,又遭一场摧灭的雷击。 纵然早也知晓“既来孰不去”,生老病死,是世间灵命的共同归宿,任帝王将相英雄红颜,抑或贩夫走卒,无人能够逃脱。然而,对着如此模样的皇帝,当眼前浮现出他明明双眼不见,却还狂怒提剑杀人,为的只是认定了那位裴郎君辜负了他女儿的时候,她的眼眶还是再一次地微微酸热起来。 皇帝不是好人,双手染满了血,或许,更是亏欠了许许多多的人。 然而,他终究是她父亲。 她再默默陪伴了片刻,起身走出,对着神色同样憔悴,或也连着数个日夜已是不曾合眼的老宫监轻声道:“赵伴当,你坚持要我坐马车,就是希望我赶回来的路能短些吗?多谢你了。你也去休息吧,不要累坏自己。” 老宫监眼眶湿润。 “老奴无用。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赵伴当你已尽力,而且,帮了我极大的忙。”她由衷感激地说道。 她无法想象,倘若再迟一步,在暴怒得近乎完全失了理智的皇帝的手下,将会发生什么。 她感觉得到,在那一刻,皇帝的杀意已如决堤之水。 若非误伤到了她,恐怕就连她也无法喊停了。 “公主也去休息吧,身上有伤,况且还……” 赵中芳望了眼她的小腹,神色复杂,透着深深的不敢言明的忧虑。 絮雨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微微一笑:“我已睡够,没事。” 赵中芳望她片刻,似若有所悟,终于,他低低叹息一声,随即用犹如耳语似的声音道:“驸马暂在袁值秘狱之中。老奴和他算有几分故旧,能说几句话。驸马手伤已得医治,在里头自是没法和外头比,但好歹,想来不至于受太大苦楚……” 絮雨沉默了一下,转道:“赵伴当,你离得最近。你把阿耶和驸马会面的全部经过,说给我听。” “一句话,一个字,也不要落。” 赵中芳并无犹疑,应了声是,引絮雨来到阁间,闭门后,将全部过程讲了一遍。讲完,他闭口,神色黯然。至于孰对孰错,半句也无置评。 “赵伴当,宁王人在哪里?我去看下他。” 久久过后,絮雨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