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便要上演喋血一幕,朝臣纷纷转面闭目,不敢多看。忽然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走之声,蒋照冲进来喊道:“大将军!不好了!陛下不在紫云宫!公主和裴萧元也都不见人影!” 卢景臣脸色大变,一时也顾不得郑嵩了,返身一把揪住蒋照的襟领:“你说什么?” “卑职方奉命围了紫云宫,发现防守空虚,竟没有人!陛下不在宫内!公主和裴萧元也不见了人!”蒋照惶然滑跪在了地上,再次喊道。 大殿内登时起了骚 动。赵进等人趁机脱身,冲上去将郑嵩拖了回来。 圣朝崇武,士人追求的,是出征可为将帅,入朝可为宰相,官员除了能文善墨,大多也骑射兼修。方才只是迫于淫威,此刻见状,纷纷抢夺起近旁那些禁军的兵器,竟群殴了起来。 王彰立定在原地,眼皮不停地跳,已是没了方才那沉稳的神态。 周遭乱纷纷之际,他突然似被尖针刺了一下,抬目,双眼定在了前方那一面静静垂在皇帝空座后的彩绣金帐之上。 这面金帐,平日一直悬垂。皇帝倘若上朝,便有人打开,皇帝将从金帐后的门内现身。 他死死地盯着,不由自主,一步步地朝前走去,登上丹阶,来到金帐前,抬起微微抖动的手,慢慢地,掀起了帐缘。 一道削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金帐之后。那人高高坐于金辇之上,一身龙袍,双肩微耸,姿如虎踞龙盘。他却又微微地低着额,闭目,神色平静,便仿佛此刻丹阶之下,那正在发生着的一切,似都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他正入定冥想。 “陛下!” “♢(格格_党文学)♢” 皇帝声音平淡,响在死寂一片的殿内,却是久久不散。 “陛下!”郑嵩扑上去,跪在了丹阶之下。皇帝看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御史热泪盈眶,忽然嚎啕大哭,又狂喜叩首。 王彰双目发直,步足不停后退,一直后退,靴履踩到了阶边,亦毫无觉察,一个失足,人从阶上翻滚而下。 皇帝天威森严。当原本深信的已濒临死亡的目盲之人,此刻这般出现在了大殿的金帐之后,威慑是何等巨重。 赵进等人跟上郑嵩纷纷下跪,高呼万岁。闯入殿内的禁军士兵皆为卢景臣亲信,此刻或丢弃武器下跪不动,或拥着卢景臣朝外奔逃。议好了随王彰发难的十来名官员此刻则脸色惨白,双腿抖如筛糠。 又一阵杂乱的群履声由远及近传来,韩克让带着大队的羽林健儿到来,将卢景臣团团围在了中间。 “卢大将军,我一早便和你说过,圣人必有他的安排。” 卢景虎与长公主分居多年,夫妇之间颇多恨恶,积怨不浅,全是因了一双儿女,加上长公主身份使然,勉强维持至今。卢景臣得李 延许下极大富贵,起不轨之心,为对付向来警惕的韩克让,邀卢景虎加入谋事,以同是当年谋事人的缘由游说,又许诺事成,杀泼妇替他出气。然而卢景虎虽与长公主不睦,却不至恨此地步,近来更因女儿一事,夫妇关系较之从前,已是缓和了不少,更无意作乱。他又深知族兄弟的性情,既已叫自己知道了,若不答应,必招致祸患,便假意投靠,这才有了今早一幕,韩克让将计就计,提前内穿软甲,此刻出其不意,杀了回来。 王彰卢景虎张哲等数十人悉数被擒,皆缚跪于殿外。厮杀声平息,大殿内剩余的大臣终于彻底定下下心神,各自整理一番仪容过后,再次列队,朝着皇帝行大礼。 “宣东都留守裴冀上殿——” 赵中芳面向群臣,双目望着殿门的方向,高声宣道。 当这个在宣政殿内消失近二十年的名字于此刻再次响起,群臣禁不住再度惊异,纷纷跟着,转头望去。 殿外,在一片渐白的晨曦里,在宫监的引导下,一道青灰色的苍劲身影,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他风尘仆仆,似才行远路抵达,连衣裳都未更换,便入了宫门,沿着花砖缝隙间还在流动着血的宽阔而笔直的宫道,走了过来。 渐渐行到近前,那些跪在殿外阶下的囚徒认出他,哀哭声一片。有喊裴公救命的,有诉自己是受胁迫,不得已而从之者。他略驻足,目光从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上掠过,最后,与抬头惊诧望来的王璋对望了片刻,随后,王彰神情转为惨淡,哈哈笑了起来。 “十年华胥梦一场,百载世事一虚空。二十年前,我看着你出长安,那时以为,各自余生一眼已是看到了底。没有想到,今日再见,会是如此情景。我终究还是自视过高,忘记陛下手握天剑,如雷如电。连你,二十年黄埃萧索,如今竟也甘心归来,受他驱策……” 王彰猛从地上挣扎起身,扑向近旁看押的一个羽林儿,脖颈笔直插入那羽林儿手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