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监正起来说吧。”明辞越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如水,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
顾监正却犹如避蛇蝎一般,跪着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整个蜷缩起来的背部都在微微颤抖。
“往后您的名字会冠以皇姓,载入列传宗谱,您的牌位将奉入高堂,建下祠庙。但求您,放过这大燕皇族唯一血脉!”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一头磕在地上,寂静的树林中层层回响,鸟雀惊飞,半晌再无其它动静,竟有了在空旷大殿众人齐呼层层叠起的阵势。
纪筝大脑充血,耳畔好似幻觉一般,嗡鸣不断,他面对的仿佛不是区区一个监正,而是朝堂之上如云海般翻涌跪下的文武百官。
“恳请璟王放过圣上。”
纪筝没敢回头看明辞越的反应,他大脑一片空白,双拳攥紧了又松开,又攥紧,“璟王不是灾星。”
他的声音细如蚊呐,连耳畔的幻听都盖不过。
“璟王不是灾星,朕不是帝星,不是。”
他又扬高声音,重复道。
明辞越才是性情大变,温良尽失,被他干扰,窥探,乃至偏移轨迹,打乱国运的那一个。
他才是卑劣的入侵者,偷窥者,劫掠者。
或许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夜晚,明辞越也曾因疾病梦魇而困恼焦躁。
耳畔那些人应该喊的分明是“恳请圣上放过璟王,放过大燕。”
“圣上,圣上?”明辞越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传来,有人捂住他的耳朵,俯下身来与他对视,“圣上不是灾星,也别听他说,臣不会放过圣上的。”
纪筝眼膜充血,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昏花,什么都看不清,他撑着额,嘶哑着声音,“皇叔怎么就不问问朕要不要放过你,放过大燕。”
明辞越的动作僵住了,连带着那抹温和平静都被凝固在脸上。
纪筝有些喘不过来气,伸手拨开了明辞越,皇叔好似无力反抗,步下有些踉跄。
他大口地深呼吸,空气中有丝干燥呛人的味道弥散开来,因为不同于明辞越身上清淡的冷木味,他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
“什么味道?”风往南刮,他便逆着风往北走。
顾监正连忙过来紧抱他腿,“圣上万不能去,仔细奸人设计啊。”
纪筝将他一脚蹬开,一言不发地甩开上来握他手的明辞越,抱他臂的小和尚,在坑洼起伏的林地里快步走,紧接着跑了起来,跌跌撞撞,越过那片树林,跑上一片空旷高地,在灯火通明的佛庙背面,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面向山谷的山腰平地,一大片奢华雄伟的木制建筑框架显露出来。
犹如一只被虫蛇蛀空掏空血肉的巨龙,可怖,丑陋,庞大的骨架轰然而坠。
玉成山庄。
谁能料到历时四载的皇家工程是这么个烂尾摊子,区区一介侯爷大胆到和工部朝廷命官里外勾结,违抗皇命,欺君犯上,贪婪**,那拨下的一千万两白银又已悄悄流去了哪里。
然原主这样一个昏庸之君,宅院多了去了,若不是之前冰上掷物之事暴露,恐怕永远也想不起这样一处山庄,永远也不会去追查一千万两白银。
换句话说,只要此事被揭发,武安侯永无翻身之日,而那些早已被打入地下的冤案也可得以重见天日。
“圣上。”明辞越的声音这才从后面追过来,赶上了这处小陡锋。
纪筝缓缓回头,表情坚定,“皇叔,朕会为明氏重查旧案,洗清冤屈。”将你扶上正位,放你重归正轨。
可明辞越的表情神态毫无变化,看见那片山庄废址也毫不惊讶,他只直直地凝望天子,温雅中带上了一丝焦躁不安,“圣上,快过来,那边危险。”他向天子伸出了手,又焦虑地看了眼那边山坡。
“明辞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你真的拿到了河底账本,手握证据,早就知道武安侯是当年你父贪腐冤案的罪魁祸首,知道玉成山庄根本就是废址一片,武安侯再次吞掉了一千万。”
“你还知道了这里已经被布满了火.药,玉成山庄是武安侯为朕精心策划好的葬身之地,他根本没想要朕活着回去。”
“即便如此,你还篡改了圣旨,告诉武安侯,告诉天下,朕赶赴了顾家所造的玉成山庄。”
纪筝的脑海里逐渐理清了一条线,周身不寒而栗,这是他从未见识过的明辞越,是他不敢正视的明辞越,是被他这颗灾星干扰,“性情大变,温良尽失”的明辞越。
“皇叔。”
“圣上危险!”
纪筝的最后一眼,看见明辞越朝他扑了上来,热气浪将他们一同猛地撞开,漫天的火光在他身后的山坡炸裂,碎成无数星火,灰烬,犹如流星一般颗颗坠落下来,大半的天空被彻照成了白昼。
“皇叔。”他咧了咧唇,皱紧了眉眼苦笑着,“……这是你送给朕的烟火么?”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一些小学鸡权谋情节终于连上了…不擅长,作者笨连带着主角笨qaq别骂我
筝筝第一次看透真实的皇叔哈哈,不过倒不是因为他,明辞越本身就是如此:-)
感谢在2020-11-28 10:29: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