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落款“原明”。
原明?怎么可能是原明,那汉子能识得几个大字,他还不清楚么。
明辞越皱起了眉头,刚把这张纸抽出放在一旁,腿边又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低头一看,那鹿又颠颠地跑了回来,嘴里衔着枝子,见了他,便即刻放下,退后半步,像是暗搓搓地期待着明辞越再次抛出。
明辞越沉默了,就在鹿失望地要离开时,他蹲下了身,点了点鹿头,“……你很像他。”
纪筝:“……”
儿子,给爹丢人了。
明辞越的声音很低,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仿佛含了一口烟雾,喷吐在他的耳畔。
纪筝自始至终都半眯着眼,自欺欺人地从缝隙打量着外头明辞越的背影。那几近神作的蜂腰猿背,肌肉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薄薄一层包裹着修长的骨头,随着他蹲下站起的动作,微微滑动。
以前明辞越从来都是衣冠整齐,一丝不苟的,被弄乱的从来只有他。而现如今倒是公平了,他没了亵裤,明辞越丢了上衣,他们都在这深冬的夜里弃甲曳兵,输得一塌糊涂。
等明辞越走到有光亮的地方,纪筝才瞧了清楚,蓦地狠咬紧了牙,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背部布满了可怖的疤痕,大大小小不规整地遍布四处,最长的那道从右肩直下左腰,犹如蜈蚣一般,歪歪扭扭,仿佛要将整个人撕裂开来。
“圣上,才是丑时,再睡会儿吧。”明辞越背对着他,不用回头就将他轻而易举揭穿。
纪筝应该闭上眼继续装睡,可他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一滴冷汗划落在他的睫羽上,扑扇半天,落不下。
不多时,明辞越察觉到不对劲,缓缓回了头,走近了,用手拭了拭他额间的冷汗,“这么多!圣上?”
纪筝昏昏沉沉,感受着那只手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探到衣襟里。
嘶,这手……怎么这么凉,推不开……
“圣上,别睡!”那只手急着来轻拍他的颊侧,有什么东西裹挟住他的唇瓣,温热的,湿漉漉的,不带任何情.欲,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过渡温度。
纪筝这才发现自己的唇齿一直都在冻得打颤。
他的全身一半架在炙火上,一半浸泡在冷水里。
“来人,传太医!”可之前为了方便,宫外守夜的宫人侍从早就被纪筝自己清除干净了,哪还唤的来。
“臣去找人,臣这就去,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纪筝从未见过明辞越如此慌张的神情,病痛折磨之际,又有点小心眼地想要满足地扬扬唇。
“急什么啊……朕……走了,没人牵绊你了,留大燕称王,归西漠拜相,不都……咳咳。”纪筝扭开脸,“别碰朕,谁准你亲朕……”
明辞越想从他身底下抽出那件被酒湿透了的上衣,可纪筝昏沉时还不忘拽得死死的,只将自己的玄底金丝的龙袍半挂在身前人的肩头,“这件,穿给朕看看。”
明辞越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手在空中停顿片刻,这次没再能拒绝,半披着转身离开了延福殿。
这还是纪筝第一次看见,明辞越身披龙袍的模样,背后那只金丝绣作的神兽,张牙舞爪,自右肩至左腰,覆盖住了那道功勋伤疤。
浑然天成,果然比他更合适。
整个太医院都被惊动了,夜里有人披着龙袍策马而来,叩响大门,值班守夜的眼见那袍上分明还有丝丝暗色血迹,吓得不敢开门,都以为是璟王终于手起刀落,了却了恩怨。
谁知——
“是热症,还有,嗯……一些皮外伤。”小医士动作很快地开好了方子,其余太医全被关在门外候着,唯他得召觐见。也不怪璟王不放他们入内,毕竟这圣上的模样也着实不能见人。
他的视线在璟王和圣上之间来回逡巡,有了施手段引鹿的前车之鉴,他对璟王着实不怎么放心,便悄悄拱到圣上面前问,“璟王难不成又……”他意有所指地碰了碰一旁的酒盏。
纪筝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本就烧得红晕,此时更是一阵红一阵白,撇开视线,嘟囔了一句,“朕在上,没吃亏。”
小医士:……真的吗?我不信。
可明辞越竟也附和着含糊地嗯了一声,不知是对前半句,还是后半句表示认可。
“不吃亏?!”那顾监正同样也是被明辞越叫过来的,反应有些剧烈,“这个把个月来,圣上都生了多少次热病了,出了多少次意外了,臣早就告诫过,灾星,都是灾星!”说罢,他的视线不停地往明辞越以及他身上的龙袍瞥。
“叫他来干什么?”纪筝没好气地问,“你身上也有那么多意外伤病,照这么说,朕才是那颗灾星。”
“良言苦口利于病。”明辞越帮他往上拉了拉被子,掩住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痕迹。
小医士在旁边站了半刻,终于有些忍不住,俯身问了天子一句。
天子闻言直咳嗽,仿佛热病加重,红得更上头了。
小医士只得又去问璟王,“……清理做了没?”
明辞越一脸的一言难尽,张了张嘴,就这么低头直望着榻上蜷成虾米的圣上。
两人都是新手上路,一下子触及了知识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