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何时研制出这第二枚假死药了?”纪筝死死盯着地板,眼神发直。
“回圣上,这药材西漠而来,稀罕得很,太医院至今也没研制出第二枚……”
纪筝又喃喃道:“那就是谁下池塘替朕把它捞出来了?”
小医士哆嗦着答:“回圣上,年初城外大旱,开闸放水,御园池的水早该是换过好几换了的。”
纪筝还不死心:“那说不定是当初一落水就被找回来的。”
小医士沉默了半分钟:“圣上,这药丸,融水即化。”
这下换纪筝沉默了,答案即在眼前,呼之欲出。
他无数遍无数遍去回想,那个穿书后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夜晚,他能回想起药丸模样的剔透,回想起自己即将脱逃前的激动,回想起初见明辞越的惊艳感慨,甚至能回想起皇叔一胳膊把他杠到栏杆上的隐隐作痛。
但他就是想不起来,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药会出现在他的袖袋里。
那噗通一声是什么?掉进水的不是药丸难不成还能是葡萄?
敢情他在这跌打滚爬走剧情,历经了千辛万苦,走出半生,归来发现,外挂就藏在他的衣袖里?
纪筝的嘴角轻轻抽动了几下。
小医士眼睁睁地看着圣上像笑又像哭,面色由绛红变得苍白又变得铁青,眼神从茫然失焦变得痴恨,死死盯着那假死药像是恨不得把它生吞了。
的确,不怪圣上生气,这节骨眼上出现这东西着实太不讨喜了。
眼不见心不烦,未免惹圣上发怒,小医士机灵地上前一步,弯腰下去,想帮圣上扔了这废物药。
谁知圣上突然反应迅捷,在他前面低身一伸手捞过了药,昂起了脖子就要囫囵咽下这药。
小医士看得怔忡悚然,圣上真的气疯了要把这药生吞活吃了!
他赶忙阻拦:“圣上慎重,手下留情啊!这药不是别的,吃了是会腿脚抽搐目色离散心跳僵冷五感尽失,陷入,陷入半生半亡的假死状态之中。”
“朕知道。”圣上微微将药从唇边拿开几分,面色平静,回头望他,“这药的功效朕见识过,朕知道。朕要的就是假死,假死再复生。”
当初圣上曾想让他伪造尸检,他便是心惊胆寒一头雾水,此刻更是茫然一片,“圣上为何要出逃,西疆平定来之不易,民生初见起色,宫中局势正是纷杂,有狼觊觎虎视王位,圣上不留下震慑朝野,把天下坐稳,坐享尊荣富贵,为何却要在此时离开?”
“他是狼?”圣上笑了,“他即便是狼,也是群狼之首,捍卫领地,引领部族的那只狼王。旁物尘事没道理拦他的路。”
说罢,他似乎又揉着鼻尖嘟囔了一句,“他若真能瞧中王位倒也好了。”
小医士听得越发糊涂,“那圣上可以招安这人,吸纳人才,让他为您所用,治理天下。”
圣上摇了摇头:“朕不想当栓狼的链子,朕不需要这样,更不想这狼将朕紧绑在身上。”
小医士直言他听不懂,圣上便打趣他入宫早,一看就没经验毛都没长。
圣上又能比自己大多少呢,太医院内部情报还知小圣上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后宫佳丽三千却压根没有自己真正的女人。
当然,小医士不敢如此冲撞,他想了想,只道:“卑职是不懂那些个话本里的情爱,但卑职有亲人,有父母兄长,姑姨叔舅,卑职留在家中便能帮衬着他们,还是想让他们过得好点。”
圣上突然正色下来,淡淡地瞧了他一眼,轻声道:“朕离开,也是想如此。”
小医士还想再反驳什么,殿外忽然兵马声乱成一片,他慌张地扒着窗沿往外瞧,沉沉夜色里似有红幡招展,那院外的马队矫健高大,兵士一个个铁甲缚身。待瞧见高伫的那柄红缨□□,
他愣住了,即便这外面再黑,他也不可能认错这大燕上下独一份,“璟王殿下为什么会带着亲兵入宫来……”
这时门外的禁卫探查过了情况,也急着来报告,璟王重兵前来,或是欲行大逆不道之事,路上有众多百姓出户随行,间有叛党余孽造势,队伍进攻的速度眼下似乎慢下来了,圣上您看是……他一边说一边偷瞄圣上,为难二字写满脸孔,言下之意您看禁军的人手根本不够。
圣上摆了摆手:“无妨,打开殿门静候便是。”
“不可能,殿下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绝不会罔顾纲常礼法,他不会……”小医士急得上火,“有误会,一定有误会!再让侍卫前去问问,问问璟王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真相重要吗,他自己的目的重要吗?”圣上指了指院门外,示意他出去看。
“朕教给你,这便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小医士伫立门口,他看见星火一片,看见英雄与群民,看见惊慌赶来的朝臣不知该站在哪边,看见那柄尖锐修长的璎枪在人潮中也只是沧海一粟粒,分明是被推着涌着流向这边,依然炙红得晃目。
他吓得失语,跌跌撞撞倒退了几步,连着踉跄,匆忙赶回殿内,却见圣上已经动作利落,准备就绪了一切,只剩服下药丸。
圣上给继位者留下了一张空白的诏书,印下血印,盖下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