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得生姿,“我问的你,没问他。”
明辞越顿了顿。
纪筝抢先一步替他作答,带着浓浓敌意,“成了,也成了,不劳您操心。”
明辞越只是笑,低下头带着春风冲他笑。
女子瞧在眼里,心里满是怀疑,这哪里是相处时日不多的叔侄,这分明是相依为命的一对人,一家人。都怪那笑笑得太温柔,太宠溺。
为何蒙着布的瞎子,眼睛里也会盛满爱意,只叫旁人一个个都成了张不开口的哑巴,醉死其中。
“听小公子说他父母去的早,也是可怜……”女子又多瞧了一眼,轻叹,“长婶如母,还是令室多照顾着点,教养不能离了母亲。”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个不够,就多找几个,也是为了你家小公子好。”
她越说那少年郎的脸色就越沉,僵硬挤出几个字:“一个,够了。”
女子皱眉:“怎的,你那婶婶待你不好吗?”
“好,很好。”
“那就是……”
女子忽地又调笑起来,“怎么,这么大都成家了还舍不得你叔叔呀,总不能赖人家一辈子。”
纪筝已经面色铁青到说不出半个字了,原明强忍着笑说带她去取剩下的银两,这人才面如春风地走了。
他二人刚一走开,纪筝就快步上去关门,明辞越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也跟着调笑,“我侄,可还对婶母满意?”
纪筝咬唇低头,砰地一声,门带上了,外面的日光与风花都消失不见了,屋内瞬间暗淡沉寂下来,不过明辞越那里兴许感受不到。
两人间的气氛重新沉寂下来,眼瞧着明辞越又恢复了那种谦恭而疏离的状态。
眼睛怎么了,眼睛究竟怎么了?明明不相见就用不着这样,明明黎婴就是信口乱言胡口乱编,明明故事里没有这样……
他的心里翻江倒海,连带着胃里绞痛起来,整个身躯在原地微微摇晃,好不容易开了口,却又要逃,那么平淡,平淡到懦弱地寒暄一句:“叔父是过来看看的?怎么不早说。”
“嗯,这次顺路没想到会碰上。”明辞越认真回道,“下次,下次提前知会圣上。”
纪筝冷静地走过去,哗啦一脚绊倒了一片花盆。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一次将他捉回京,哪还会有下一次。
“拿那么多钱租这破院子做什么,还租十年……”他想起这事就憋气,咂咂嘴,“十年的租子恐怕比买个三五间这院子都要贵。”
“没什么,比在这建行宫便宜多了。”明辞越笑笑,继而又沉吟道,“租十年,十年……”
“说不定圣上十年后就回去了呢,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总有个盼头。我怕要是买下这院子,就没得等了。”
“叔父渴么?”纪筝有些慌张地打断,“我给你倒点茶。”
谁料明辞越先他一步起了身,“是臣该给圣上倒。”
那茶壶茶盏分明就在明辞越手边的八仙桌上,纪筝却瞧见他起身摸索着,推开屏风往内屋走,这恐怕不仅是没了视力,更是连习武之人内力触感都消失下的反应。
他的心顿然凉了半截,拦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内屋,“那里别……”
屏风霍开,仿佛将他的这三年,完完全全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一个皇帝,出走朝堂,逍遥在山水之中都干了什么?途径西疆,从牧民手里见了张好狼皮,又至北山,看中了条金棕马鞭,挥下的一瞬割裂长空,再转南越,他踏过苗民的雨林沼丛,只为寻得一把淀银弯刀……
明辞越二十七的生贺,登基临朝的贺礼,二十八的生贺,西扩疆域的贺礼……每每都是脑子还未反应过来,钱袋就自己动了起来。
他也曾偷偷选过最上等的绸缎布料,染成明黄,无法请人绣出龙图腾,便自己琢磨着绣花,夜里煤油灯下,绣出了几条扭扭曲曲的小虫蛇。
他览尽山河,逍遥又不潇洒,是被挂上了纸鸢线的游云,从此与那片大地牵扯不断。
眼下纪筝仿佛被公开处刑,明辞越就呆在这座他亲手打造的藏宝屋、礼物屋里,被包裹环绕,身后墙上,数件宽肩窄腰的兽皮大氅,左手桌上还有弯刀。他只要随意一伸手,就能揭穿纪筝,揭穿他强行披上的体面与平静。
可明辞越偏生还看不见,让纪筝无法阻拦辩解半分。
“你就站那儿别动了,水太烫了是刚煮开的,你的眼睛……”谈到这个纪筝又说不下去了,只默默过去,从受潮的纸包里取了茶叶碎子,动作缓慢。
“听说你没登基,还假装供我在一座黄金棺里,为何?”他问。
“朝廷需要圣上,天下苍生需要圣上。”
“说真话。”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皇宫仍是您的一个家,我若登基,圣上便连家也回不去了。”
他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轻念一句,“我也需要。”
纪筝没回头,继续沏他的茶,“我若执意不肯归呢。”
他半天等不到回复,自嘲地笑笑,明辞越那种性格,既然出面捉人便是十拿九稳,那会给他这种选项。
“不归也好,不归也罢,这十年的院落也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