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林止陌故意显得很兴奋,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从那天戚白荟苏醒之后起,林止陌就一直没有问过她恢复了什么记忆,目前只知道师父姐姐是鞑靼人,其他的一无所知。
而林止陌也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自己和宁王提起将来要将师父收入后宫时,宁王会有那种反应。
可能他并不知道详情,但是肯定听徐檀说起过救下师父的细节。
野渡,逃亡,大月氏骑兵。
那正是大月氏将鞑靼覆灭之时,虽然戚白荟自己没说过,但是徐檀已经看出,那分明就是一支鞑靼逃出的余部。
大武和鞑靼数百年国仇,在宁王看来当然不能结亲的,何况林止陌还是皇帝,怎能收一个鞑靼女子入宫?
戚白荟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小时候的回忆之中。
“鞑靼极北之地有个像海一样宽广美丽的大湖,我们叫作拉穆湖,我们的族人就住在湖边的山中,射猎为务,凿冰而渔,驯养大鹿。”
“我们住的是用桦树皮盖的房子,穿的是鹿皮的袍子靴子,我们从来不与俗世来往,被人称作北山野人,但其实我们一族也有名字,叫做赫温克族。”
林止陌的眼前也仿佛被渲染得出现了一幅美丽的景象,那里气候严寒,遍地雪白,几个被厚厚毛皮包裹着的汉子乘着雪橇车带回几头野兽,家中的妇人孩子欢笑着开门迎接,屋内有暖烘烘的炉火和饭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安静祥和而又美好。
戚白荟继续说道:“那里几乎常年都被冰雪覆盖,只有很短的时间内会冰雪融化,万物复苏,会有很温暖的天气,很好看的花。”
林止陌下意识的看了眼她的胸口,师父那块玉牌上的丁香花想必就是从这里来的。
“我们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与世无争,可是我七岁那年,鞑靼灭国,我们的族人也遭受到了灭顶之灾,大月氏的骑兵居然找到了我们那里,就在那个最温暖最美丽的季节。”
“我的族人被屠杀,成片成片的倒在地上,我们的族中到处是鲜血,房子也都被烧毁了,我们的家就这样没了。”
戚白荟的眼中出现了痛苦,这是林止陌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的事情。
师父姐姐清冷高贵而又从容单纯,能让她都感到痛苦的,真不敢想象当初是多么可怕的一幕。
林止陌感觉到师父的手掌开始渗出了手汗,他的手掌紧了紧,以示安慰。
戚白荟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的阿爹阿娘带着我,在族人的护送下强行突破了封锁,逃了出来,那时的鞑靼已经全被大月氏夺了,我们无处可去,阿爹说逃去大武请求庇护,可是没能来得及逃脱,就等来了大月氏的追兵。”
林止陌默然无语,俯身将她拥入怀中。
怀中的戚白荟很平静,这几天似乎已经将这段痛苦的回忆搁置了,可是林止陌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灭族之仇,如血海一般深,哪有那么容易化解?
戚白荟却又问道:“你知道为何我们一族会住在那个地方么?”
“嗯?”林止陌摇头。
当戚白荟说起冰天雪地大湖之时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个一个大致的地理方位。
贝加尔湖,那个在他前世名声广为流传的浪漫而美丽的地方。
戚白荟接着说道:“我们的家乡其实乃是鞑靼祖庭所在,而赫温克族便是祖庭守陵人,我阿娘正是这一任的族长。”
“鞑靼祖庭?!”
林止陌愣了一下,祖庭的本意是祖庙之中庭,说白了就是皇朝的祖坟所在地。
他没想到赫温克族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隐藏的身份,那么大月氏来灭族其实就是为了拆毁鞑靼的祖坟,用迷信说法是断他们的龙脉?
林止陌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想法,低声问道:“师父,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告诉我你会回去给你的族人报仇么?”
戚白荟摇了摇头,平静道:“赫温克族的族长是世袭的,我阿娘是族长,下一任理应是我,照理来说这个仇自然该由我来报,可是大月氏势大,便是大武都无法直面抗衡,我又能如之奈何?”
林止陌愕然:“所以……”
戚白荟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会冲动的。”
林止陌一颗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大月氏虽然现在正在经受内乱,可也不是戚白荟能率领残部能去报仇的,自己倒是愿意帮师父姐姐报仇,可是大武现在刚渐渐缓过来,也还无法直面大月氏这等庞然大物,还是需要再好好发展发展才可以的。
戚白荟又道:“彭朗原名黑虎,他的父亲是我阿爹的护卫,他也是我儿时的玩伴,从我们族人被屠杀时逃过一劫,长大后特地来大武找我的,你可以放心任用他。”
原来如此!
林止陌终于恍然,难怪彭朗一直这么奇奇怪怪的,在第一次见到戚白荟时就明显露出了那种表情,原来就是冲着师父姐姐来的。
他想到了彭朗那一手令人惊艳的射术,那已经不是用百发百中能形容的了,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神射手。
平白得了这么一个人才,林止陌当然很高兴。
戚白荟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