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一本书的素手顿了顿,徽音抬头望去,笑盈盈地摇了摇头:“哪有的事?奴婢是看年底了,夫人都忙得很,还以为您也诸事缠身,没想到……您能抽出空来给奴婢体面,奴婢是既意外又感动呢!”
假,好假!
胤禛默然不语,自己安慰自己:她是不一样的,不能和她一般见识,不能!
“路上烦闷,您看会儿书吧,车很稳的,不会伤眼睛。”徽音放下小桌子,取了个车里备好的抱枕垫在胤禛身边,“奴婢车里没什么好书,大略只有这本《史记》合您的口味了,下次若是知晓您与奴婢同车,再问了您的喜好准备书籍吧!”
接过书的男子看着自家侧夫人忙忙碌碌地取出几样小盘子装的零嘴一一放在桌子上,又取了竹制杯子倒了杯茶摆在他面前,顿时觉得这样相处好像也不错。
“四阿哥若是觉得这车平稳,奴婢回头把图纸给您,嗯……做过这车的工匠也列个单子给您,想来日后府中的主子们出行就不用受颠簸之苦了。”
“想要何物?”胤禛点点头,答应接受图纸,同时出口问了这么一句。
徽音怔了一下,忽然笑得难以自制,直到同车之人都奇怪了,才慢慢开口:“不过是份图纸,哪里就值当您这样以为了。”她停了话,似想到了什么,略有深意地加了一句,“日后若是真有那样一天,奴婢自会拿贵重东西与您换的,怎么也不能让您吃亏不是?”
胤禛大约意识到了什么,他定定看了仿佛玩笑又的确认真的女子一眼,沉吟片刻后应允了:“只要是爷力所能及的,答应你也无妨。”
梨白般的浅笑浮现,徽音没再说话,向后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去了。她也没料到,不过二十出头尚无夺嫡之心的胤禛,居然能将一份马车的图纸都看得如此不简单,即便对象是他的女人?唔,难道是因为她将之前与康熙之间的事讲得太细了,以至于让这位从中领会到了什么心得?
马车奔向小汤山的别院,本是一路顺利的,可就在走了大半时府里来人追了上来,说是李氏陪二格格玩耍时,两人都摔了,夫人虽请了大夫,但事关二格格,因而不敢拿大,特来求贝勒爷给个主意。
徽音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奴才禀报的事情,莫名有些摇头,这叫什么事啊,不过该摆的姿态还是要的。她掀了车帘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让随同的太监扶了下车,走到了胤禛身边。
“四阿哥,二格格要紧,您还是回府看看吧。”徽音屈指吹了个响哨,一匹神骏的黑马就撒欢跑了过来,她摸摸神风的脖子,转而对胤禛道,“您骑神风回去吧,它脚程快一些,若有万一,您也赶得及去请太医啊!”
“这马……”胤禛听懂她的意思了,的确,子嗣重要,可是神风不是旁人勿近的吗?
“您自是同他人不一样的。”徽音抚摸神风脖子的手暗暗运起一丝灵力,这马聪颖,又和主人磨合了不少时日,当然晓得厉害关系,哪敢耍性子,乖乖到了胤禛面前,一副任人摆弄的样子。
心中急切的男子翻身上马,接过徽音递来的缰绳,只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仍旧站在那里的女子,动动唇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调转马头飞窜了出去。
今日同行的诗语近前两步,轻声道:“主子,您今日回门,就这样让贝勒爷回去了?”
“无所谓,府里……怕是有好事了呢!”徽音勾唇一笑,转身上马车了。她大致能猜出今天这一遭的缘故,怕是乌喇那拉氏忌惮她这个侧妻,意图借由回门当天半路截走胤禛之事,大大地折了她的面子,而府里的摔倒事件,恐也脱不了大方的四夫人的手啊,想想一个摔倒,有可能弄没了府里唯一一个女孩,还能让李氏因不知分寸引起胤禛的厌恶,即便这一箭三雕的戏码略有失误,第一雕肯定射中了,同时还能博得重视子嗣、关切妾室的贤惠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行进的马车里面,徽音淡淡含笑,不禁有些嘲讽乌喇那拉氏。这位能耐的四夫人这次恐怕也要得个大惊喜了,李氏能从侍妾爬到格格,并生下一子一女,纵然那个小阿哥只养到三岁还是着了道,可毕竟是生养了的。徽音这些天多次见了李氏,虽然看着憔悴柔弱的模样,但真的不是个心思简单的女人,也是啊,失了一个儿子,又怎么会没些长进?再算算日子,明年要出生的二阿哥,此时也该投胎到母体之中了,李氏正巧借机爆出有孕的消息,反是能得个好,获得胤禛的怜惜恩宠呢!
摩娑衣摆刺绣的手指一顿,徽音笑出声来,如果李氏真的借此机会爆出有孕的消息,唔,乌喇那拉氏除了心里稍微有些堵,想来暗地里也会偷乐吧?按照这些女人重脸面、要地位、求子嗣的定式思维,怕会等着被折了面子的她和有孕的李氏相互掐起来,毕竟她回门这天的确是府里来人半路截了胤禛回去,而最后竟是李氏有孕得了主子爷的疼惜,如此的话,身为侧妻的她自然要将失了面子的事记到借此作筏子博宠的李氏头上,说不定还会下手弄掉那个孩子。
可惜了,所谓没几斤几两重的脸面这东西,她还真的不在乎,况且若是她真的在四阿哥的后院做了什么,第一个找上门的就是康熙了,本不是多大的事,何必惹得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