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为了安慰丧子的乌喇那拉氏,从六月初六后,大半的时间都在沁芳院度过,偶有不去的时候,也在书房或者寝殿里,府里的女人们面上为弘晖的过世悲伤,实际上心里却恨得不行。
如此直过了百日,乌喇那拉氏才好一些,而胤禛也开始投身政事,恢复了各院留宿的规矩,雨露均沾,谁也没有比谁更得宠。
只是,赐婚的侧福晋也快要过门了。
九月末已露寒意,树叶也落得差不多了,只肖一场初雪,剩下那些叶子自然就冻下来了。
徽音坐在屋后的石桌边,看着黑帝带着两只小黑豹玩耍,心里算了下时间,等那两个格格抬进来,新侧福晋的婚礼结束,她就能出京去小汤山了,果然,还是别院里待着舒服啊!
去年南巡前,黑帝被她放到了须弥境里,除了每日照旧喂食就没再多操心了,这小子还真就找了个伴,选了一头刚成年不久的黑豹,生了两个小豹子。可惜……须弥境内外时间法则不同,她南巡回京后放了黑帝出来,没想到几个月后再放它进去,那头母豹已经死了。
黑豹的寿命可以达到二十多年的,但是生存在须弥境中的动植物,却是按照那里的时间法则繁衍生息的,她能改变的是现实世界与须弥境的时间比例,对于单个的生命体,她无法阻止其正常的生老病死。
须弥境的法则,不会允许出现智慧生命,无论是花鸟鱼虫,还是草木禽兽,都只是在那个独立的世界中由生到死,这也是莫大的须弥境,有含着灵气的水草、空气,居然未曾有精怪出现的原因。
徽音笑了笑,弯腰抱起跑到她脚边的小黑豹,放在膝上逗弄了几下。
黑豹不是长情的动物,所以黑帝只是带着小豹子,既当爹又当妈,不太在意那只母豹的死亡。现实中的生命进入须弥境,是不会受里面的时间法则影响的,两个不同空间的生命,身上的时间流向和磁场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同,想来因为黑帝的缘故,那只死去的母豹才会花了一生的时间,也没能看到两个孩子长大。
黑帝迈着一字步,优雅地走到徽音身边,叼起她怀里的小豹子转头走了,被它衔起来的小豹子张牙舞爪的,似乎十分不满父亲的所作所为。
徽音摇摇头,黑帝是调皮,但是打从作了父亲后就改善了很多,瞧,现在都知道管着自己的孩子,不让闹腾她了。换个方向,徽音背靠着石桌边沿,仰头看向天空,湛蓝的色彩、雪白的云团,映入她的眼眸,却仿佛投到了水银镜里一样。
一只指形修长的手掌突然挡在了她的眼睛上方,遮去了头顶的蓝天白云。
“对眼睛不好。”来人正是好久没有出现过的胤禛,他表情冷淡,轻轻蹙起眉,眸中含着一丝不赞同。
徽音转头,看着一身常服的男人坐到旁边的石凳上,仔细端详一下那张脸,视线移向被小豹子咬住尾巴恼怒地龇牙恐吓的黑帝,语气自然地问:“你又想不通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胤禛亦看向嬉戏的一大两小三只黑豹。
“你的脸上不就写着吗?‘我很苦恼,我很忧愁’,呐,就这样!”徽音转而做出个愁苦难当的表情,惟妙惟肖的,很搞怪。
胤禛忍不住牵了牵唇角,可马上又冷了下来,眸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烦闷不甘,好一会儿,他道:“徽音,我再度回来,是不是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一切都会像原来一样,慢慢地发生、重合。”
徽音“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摇了摇头答:“难得雍正帝会有这样没自信的时候,我可是开眼界了!”
“朕在认真地问你!”胤禛神色变寒,声音压抑着火气。
“好了好了,我也认真回答你就是了,做什么这副样子嘛,吓唬谁呀!”徽音嗔怪,看到这男人快要爆发了,赶忙正色,清了清嗓子道,“能不能改变我不知道,但是我想问你,无论是大清的政局,还是哪件事的发生,你以为是到那个特定的时间就会发生的吗?”
胤禛沉吟不答,思索起这个问题。
徽音自答出口:“不是那样的吧?打个比方来说,抢劫是违法的,可是起初有这个规定吗?是因为发生过抢劫这样的事,人们意识到将别人的财物据为己有是不对的,于是设置出这条规定,不许随意占有他人的财物。可是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规定虽然还在,但人可以不听规定啊,所以人们又意识到,光凭规定是不行的,必须有一定的惩罚,以便遏制人抢劫财物的念头。”
徽音轻笑,继续道:“再后来的就不用我说了吧?对于抢劫财物的惩罚由轻变重,并因为抢劫情形的不同,划分出更细的量刑方法。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胤禛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彩虹”的感觉:“你是说,每一个结果都是由种种因素造成的,就像我献计防治天花、推广红薯得以晋爵一样,前面的事发生了,再夹杂一些缘由,相应的结果才会出现?”
徽音点头:“不止如此,社会形态、体制法律,甚至你担心的一些人的命运,都是有了前因才会生出后果,你想改变什么,就付出相应的努力,只是结果却不仅仅是由你的努力左右的,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
胤禛黑眸一凝,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