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雨浣索性走到弟子中间观看比试。
女人果然没有跟上来,可她始终能感觉到一束炽热得有如实质的目光跟在身后。
那番话并没有让对方死心。
她倒没有太意外。毕竟对于她自己而言,“放下”并非主观上想想就可以的。
——上辈子,她几乎所有回忆都充斥着陆清沄的影子。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遗迹探险,除去闭关她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分开过。
数百年时间,足以让她养成有对方在身边的习惯,且深入骨髓。
要彻底剥离还需要更多时间。
“少宗主。”
听到有人叫自己,商雨浣敛去面上异色,抬眸看去。
应婉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蹦蹦跳跳跑来,双手捧着份做工不凡的白玉竹简呈给她,“这是我刚整理出来的魔门新秀资料。包括出身、修习功法,以及曾与何人结怨。”
见她侃侃而谈,商雨浣因刚才那段小插曲而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渐渐散去,“你有心了。”
“能帮上少宗主,是我的荣幸。”
圆脸少女咧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显出几分可爱。
虽然她办事圆滑,足以用滴水不漏形容,但开始修炼不过寥寥数年,连服用定颜丹的年龄还没到。
商雨浣瞟了一眼其灰扑扑的外门弟子服饰,心念一动,指尖多出一枚令牌:
“今天比试结束后,你去领套内门弟子的衣服。”
还有丹药份例。
她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应婉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开心得差点跳起来,“多谢少宗主!”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办事利索。”
商雨浣轻轻扬起唇角,目光继续投向刀光剑影的擂台。
对于自己人,她素来慷慨,赏罚分明。
……
傍晚。
皎月当空,凉风习习,热闹一天的演武场难得安静。
叫到自己的号码时,商雨浣仔细捋平裙角褶皱,这才不慌不忙地踏上台阶。
她在魔道众弟子中也算有一定知名度。当然,这里的“名气”大多是负面的。
很多弟子谈到她,都会又羡慕又嫉妒地添上一句“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罢了”。
流言入耳,她还曾为之烦恼过好一阵子。但现在,都死过一次的人了,她根本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哒、哒……”
站在擂台中央,她坦然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
以陆清沄的注视最为赤.裸,长老们的打量也很直接。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清晨才被折断手臂的幽蝉居然挤开人群,来到距离擂台最近的位置。
面纱之下,一双明眸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微风吹起其空荡荡的衣袖,露出里面新长出的森森白骨。
虽然诡异,可对于魔门弟子来说,已算稀疏平常。
“第一百号,蚀月圣教的红鲤。”
裁判话音刚落,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哼哧哼哧地跳到擂台边缘。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上去憨憨的,头发和眉毛都浮现出暗红色,沾染了一丝与外表不符的邪异。
“姐姐,待会比试时可以下手轻点吗?”
他挠着头,怯生生地问,仿佛第一次与人斗法。
商雨浣并未理会,甚至一个眼神都懒得丢给他,神识浸入白玉竹简之中,把此人的资料调出来。
红鲤,与幽蝉和鬼鲛齐名,并列蚀月圣教的三名后起之秀。单单这个介绍,她就不会对其小看。
——今天早晨第一场比试,可是闹出了人命。
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轻敌,而使宗门蒙羞。
“姐姐?”见她不说话,红鲤又用天真的语调唤了一声,似乎真如表面那样单纯。
这时,随着长老手中的香烛冒出细烟,比试正式拉开帷幕。
商雨浣干脆利落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百张火球符,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股脑地全扔出去。
符篆,她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可以,她打算这样砸进前十。若是遇到特别难缠的对手,再动用法术。
“轰隆隆!”
火光大作,浓烟冲天而起。
火球术虽然只是低阶法术,可一百个叠加在一起,结丹期修士也得暂避锋芒。
谨慎起见,商雨浣又翻出一百张金刚符贴在自己身上。
霎时间,层层叠叠的金钟将她笼罩在内,像是堵密不透风的墙,连空气都透不进来。
擂台下方,议论声骤然增大。
大部分弟子在感叹“壕无人性”,有小部分则嗤之以鼻,就差没把“浪费”两字挂在脸上。
香烛燃过半时,火球造就的浓烟才退去一二。
商雨浣神色不变,神识笼罩于场中。长老并未宣布比试结束,说明红鲤有办法化解这一击。
忽然,她听到微弱的“叮”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扎进了金刚罩中。
抬眸望去,她的瞳孔不自觉一阵收缩:
是三枚掌心大小的火红鳞片。
如同法器中最为阴毒的针,这三片薄薄的鱼鳞很小,几乎没有灵力波动,若非神识锁定根本注意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