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让他对李菡瑶主仆做个比较,他感觉“李菡瑶”在自己心中就像宋玉笔下的神女,可望不可求,而“观棋”却生动具体、且容易亲近,他们不仅在棋盘上棋逢对手,在棋盘外也被彼此的一言一行所吸引并打动。
王壑并无其他想法,只以为自己是爱屋及乌,因对“李菡瑶”刻骨铭心,连带对“观棋”也另眼相待。
他看着假观棋生出了一个想法:或许能从这小丫头身上入手,收服李菡瑶,当然不是策反观棋,观棋也不可能背叛李菡瑶,只是预先打个底子。
他和李菡瑶之间终有一战。
他们都在默契地等待,等到北疆战事结束以后再面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预先筹谋和布置。
王壑想罢,冲对面少女一笑。
李菡瑶立即察觉他态度转变,似乎刻意亲近自己,好像有什么图谋,不由疑惑起来。
“你笑什么?”她问少年。
“观棋,这争霸天下,你觉得你家姑娘真有胜算?刚才的事不过才冰山一角,以后你们会遇到更大阻力。想让这世间的男子拥戴一个女子,不是件容易的事。”王壑诚恳道。他心不在棋盘上了,全力对着少女。
“有啊。”李菡瑶从容道。
“愿闻其详。”王壑请教。
“现在就有男人追随姑娘了,将来会更多。”李菡瑶道。
“那才几个人……呵呵!”王壑不予置评,只含蓄地笑,但他相信少女能明白他的意思。
“人才贵在精不在多。”李菡瑶道。
王壑神情一滞。
他承认这话有理。
他聪明地不跟她讨论李菡瑶胜败的问题,眼下讨论这个无用,要等到将来凭事实验证。
他话锋一转,试探道:“将来,倘若……我是说假如,万一你家姑娘不幸败落,姑娘真肯顺应天意?”之前李菡瑶对工匠们说过这话,所以他才问。
李菡瑶随口道:“当然。”这还用问吗,败了就是败了,不认命又能怎样?她才不会冥顽不灵呢。
王壑道:“若你家姑娘不肯呢?”
李菡瑶:“……”
这话什么意思?
她疑惑地看着王壑。
王壑正色道:“若有那一天,还望姑娘以苍生社稷为重,劝慰李姑娘顺应天意,莫做无谓的挣扎,徒增杀孽和纷争。若能如此,也算是姑娘的功德。王纳感激不尽!”
李菡瑶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娇笑道:“原来公子想收买我。我看起来很好哄吗?”
王壑:“……”
不好哄!
他笑道:“王纳怎敢哄骗姑娘。再者,姑娘冰雪聪慧,对李姑娘又忠心,怎会被王纳哄骗!”
李菡瑶道:“那若是你们败了呢?”
王壑道:“我等自然顺应天意。”他心里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几乎等于无,所以答得很轻松。
李菡瑶道:“若公子败了,可愿嫁给我家姑娘?”
王壑神情一僵,好一会才道:“姑娘又说笑了。王纳不会给人做上门女婿。况且,李姑娘对世子情有独钟,怎会娶我。观棋姑娘难道不知?”
李菡瑶惊讶道:“果真?”
她装得十分逼真。
王壑道:“果真。”
他说出这事也是有私心的:将来李菡瑶最好能嫁给谨言,良缘成,干戈止,岂不美哉!今日先告诉“观棋”,为促成这段姻缘垫个底儿、造个势。
李菡瑶问:“公子不吃醋?”
她非常想知道王壑的反应。
王壑:“……”
这话很戳心呢。
等于揭他的伤疤。
李菡瑶只看他的脸色便知道答案了,一面心里对他感到抱歉,一面又着实高兴。——这证明王壑心里有她。
她忙道:“结果如何,咱们拭目以待。眼下公子若在棋盘上赢了我,我便答应替你劝姑娘。”说罢,“啪”一声,将一枚棋子落在中原,然后看着王壑。
王壑灵机洞开,立即跟上一子。
李菡瑶思索了好一会,才填了一子。
王壑一看,又滞住了。
只见棋盘上黑白子各占半壁江山,都再难撼动分毫,棋局再一次陷入僵持状态,再难寸进。
李菡瑶笑道:“瞧,公子想赢,并不容易呢。”
王壑道:“是。姑娘才智超绝,王纳从未敢小看姑娘。然这场斗争并非你我二人,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参与。王纳惭愧,侥天之幸生而为男人,比你们占了些先机。李姑娘若想取胜,要比王纳付出更多。结果可想而知。”
李菡瑶探身凑近他,问:“公子也觉得这不公?”
王壑点头道:“是。”
他被李菡瑶这么近地凝视,近得可以看清她扑闪的睫毛和睫毛内包裹的黑瞳;近得他可以闻见那檀口中呼出的清冽气息,再向前靠近一分便能品尝那微微泛紫的朱唇。他被心底冒出的念头惊住,心跳加快,屏住呼吸不敢放松。
李菡瑶察觉他的俊脸在白狐领的衬托下,浮起一层红晕,如氤氲红霞,丝丝缕缕向周边扩散,剑眉下深沉无波的眼也泛起动荡的波纹,不禁也心乱了,目光却不舍得离开他脸颊半分,强撑着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