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什么都看得透。
但是很奇怪,“伏黑甚尔”和“冥冥”,就是能在她这里得到优待。
这和伏黑甚尔过往几十年构筑的认知相冲突了。
血统不正会被欺压,没有天赋会被厌恶,做错事就要被皮条鞭笞,一点点微小的不满积攒成庞大的恶意,稍微有点过失,就要被扔进咒灵堆里,被人看着吞吃入腹,十死无生。
没有人可以毫无理由地得到优待。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都不行,何况是他这一条烂命呢?
伏黑甚尔讨厌凝光的眼睛。
没有人会喜欢未知,喜欢走出自己的舒适区,走出自己构建的认知世界,她让他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好像他习以为常的世界随时会崩塌。
伏黑甚尔每一次都会刻意避开凝光的眼睛。
——除了现在。
凝光抬眸看向他们,她的嘴角仍然噙着淡雅的笑,玛瑙般温润有光的眼眸里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的柔和,他们想把和她的所有关系都通通划归为金钱交易,可这似乎失败了。
“冥冥真厉害。”凝光似是在轻叹,她拍了怕手掌,“全部被你猜中了啊。”
她没有否认。
意识到这点的冥冥眼神顿时阴郁了下来,也不再掩饰自己声音里的嘲弄。
“哦?老板可真是任性啊,你就这么潇洒自在,一走了之,然后给我们留下这顿最后的晚餐?”
冥冥属实是无法理解。
怎么会有人——怎么会有人!放着唾手可得的钱不赚呢?说放手就放手呢??
冥冥只热爱钱财,她所有的幻想、希望、白日梦……这些不切实际的,充斥内心驱使她行动的动力,就是构成她的全部。
往深里说,凝光是她所有梦想的化身,是她极度渴望想要抵达的尽头。
她日日夜夜眼馋得流口水的东西,这个女人居然说不要就不要,随随便便就扔了?
这是什么人啊?!
“冥冥,伏黑,听我说。”凝光摇了摇头,“我们三个人的价值观不同,所以我总觉得我们能一起公事这么长时间,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料想……嗯,称得上是‘奇迹’了。”
“人活在世上,无非是为了那几个目标。金钱,美食,美人,综合在一起,所谓的至高无上的享受。”
“人们追求轰轰烈烈的完美人生,他们自以为完全懂得了人生的意义,但是……”
凝光顿了顿,语气奇异地说道:“但是,又有几人懂得‘游戏’呢?”
冥冥:“什么?”
白发的女人轻笑道:“我追求的就是这个,一场没有遗憾的,在最困难的开头起步,从无数分支里殚精竭虑打出来的,最优的HappyEnding。”
她朝玻璃桌椅上走去,其他二人这才看到,在桌上摆放着一瓶红酒,叠起高脚杯。
凝光抽出三个高脚杯,率先在一侧坐下。
啪嗒。
是酒塞被打开的声音。
名贵暗红的酒液从瓶口缓缓倾倒,醒酒的过程中醇香的气味融入风里,嗅觉被这股若即若离的气味笼罩,已然半醉。
她举起酒杯,这一刻,她的眼眸也引人酣醉。
“不过来吗?”
“庆祝我们至今为止,所有的‘邂逅’。”
冥冥沉着脸色,看了她许久。
她的眉头兀地一松,半捂着额头,眼神极其无奈,像是在说“又败给你了”。她放弃思考凝光的游戏论,转而拉开椅子,施施然坐了下去。
伏黑跟在她的身后,他没有落座,而是对凝光说道。
“你花了八十亿买的命,说扔就扔?”他鼻腔中哼出短促的气音,“看在你给了这么多钱的份上,最后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一起说了吧。”
她走之后,他和冥冥都不可能留在会社,毕竟当初买下了他们的是“凝光”本人,他可计较得清清楚楚。
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为凝光办事了吧。
“嗯。”凝光的指尖轻叩了一下玻璃杯,她在出神。
月亮听到了女人梦境般的呓语。
“那就……请你们记住我吧。”
在一切重来之后。
……
宴会实在太吵了——
于是甘雨捂着耳朵跑了出来。
把屏风一挡,门帘一拉,迎着夜风远观琳琅华彩的城市,把喧闹嘈杂甩在了身后,她终于是轻松了一些。
她可以胜任数不胜数的工作,不代表她在宴会场合也能应对自如。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正欲靠着墙壁歇息一会儿,她便听到了少年疑惑的声线。
“甘雨?”
“啊。”甘雨一愣,随即不加迟疑地拉开门帘,“中也,我在这里。”
中原中也只是一看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钴蓝的眼底当即浮现零星笑意:“原来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啊。”
“也不能说不喜欢,只是无关紧要的社交太多了……”甘雨抿起唇瓣,“中也不也是逃出来了吗?”
“嗯。”
中原中也并没有说自己其实是为了找她,他顺着甘雨的话应了下去,手里还捧着一杯红酒,完全没有未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