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卿难免有些为顾雪庭鸣不平,同时也一阵唏嘘,如今五百多年过去了,想来那凡人少年早已化成一抔黄土,不知转世到何处了。
“您当时为什么没有将他留在您的身边呢?”
他问顾雪庭:“把他留下,给他服食延寿的丹药,这样他就可以陪伴您许久了,如果他思念家人,您把他的家人接来就是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不愿意,我不想勉强他,倘若我不顾他的意愿将他强行拘在合欢宫,我与莫不臣又有何区别呢?”
顾雪庭温和地望着他,桃卿脸色微红,顿觉羞愧,师尊说得没错,他自己就分明受过莫不臣的囚禁之苦,怎么刚才的想法竟然变得和莫不臣一样了,实在是太荒谬了。
顾雪庭说:“他虽然只是凡人,似若蜉蝣,朝生暮死,却也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幸福。长生既非他所愿,我便不会将我的想法强加在他的身上,纵使他一生短暂,只要能过得很好,也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正如你不愿和裴真君之外的人结为道侣,为师也不会强迫你,为师别无所求,只盼你过得平安顺遂,再无不如意之事。”
“师尊……你对我真好。”
桃卿自然感动,扑进顾雪庭怀里撒娇,顾雪庭搂着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哄着他说:“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我不对你好,又能对谁好呢?好了,时辰不早了,快歇息吧。”
“嗯!”桃卿应了一声,将脸闷在他怀中小声说,“我也会对您好的,您也永远是我唯一的师尊。”
顾雪庭弯了弯唇角,无声地叹息着。
不错,他是卿卿唯一的师尊,也只能是师尊而已。
也罢,在经过那漫长的两百年岁月后,他已一无所求,只要卿卿好好的就够了。
他甘愿做卿卿一辈子的师尊。
独将他的爱慕之心埋葬在那一场黄粱之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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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莫不臣死去之后,天下神道彻底衰败,许多神修不得不另寻出路,或是改修旁道,或是直接放弃修炼、凭着浅薄的手段到凡俗界混一口饭吃,只剩下少数神修依然不肯放弃自身的道统,在暗无天日之中坚持着苦修。
桃卿也在这场衰败中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等到他终于有了空闲、不必再时刻陪伴宿云涯和乐正兰漪等人,他才得以审视自己的信众,发现已经所剩无几了。
说不觉得可惜是不可能的,不过桃卿所遗憾的主要是再没法帮助那些贫苦的凡人了,倒不是自己的神道修为要倒退了,毕竟是莫不臣教给他的,他一用就会想起来莫不臣,所以留不留的也就那么回事。
不过令桃卿意外的是,其实他的信众留下来的人数比他想象得还要多一些,甚至有一个信仰极其坚定虔诚的狂信徒。
当桃卿在一片斑斓的愿力中看到了一枚白色愿力时,当真十分惊讶,便点开了这枚愿力,显示出有关于这个信众的景象。
出现在景象中的人桃卿认识,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辨认出了那熟悉的妖异眉眼,瞬间瞳孔一缩,露出了错愕之色。
他的狂信徒赫然就是庄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