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司九出名了。
这笔罚款,不仅让张司九在村里出名了,更是让她在整个县城出名了。
张家的油菜花,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梗。不仅被不停传播,更被无数人评论。
里正焦头烂额的找来了张家:「这钱,要不退回去吧。」
张小山和徐氏也看向了张司九,隐隐有些赞同里正的意思——主要是罚得太多了。拿着真的是有点不合适。
张司九神色淡定:「他给了,就说明他自己也知道错了,为什么要退?而且,如果退了,是不是就默许他们摘花是可以的?」
里正觉得两个事不是一个事。
杨元鼎就是这个时候赶过来的——他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
不过,他的观念和里正截然不同。他是带着那小郎君一起来的。
那小郎君时隔几日,再回到熟悉的地方,想起自己所作所为,不禁嫩脸一红,怪害臊的。
杨元鼎咧出一口大白牙鼓励他:「别不好意思,大丈夫嘛,敢作敢当。不就是偷花的事情吗?承认了也没啥大不了,谁一辈子还不翻个错,有个难以启齿的事?面对他,你才能重获新生!」
小郎君:……我谢谢你的鼓励。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昂首挺胸走到进了张家院子。
然后在看见张司九那一瞬间,就被放干了气势,干巴巴的打招呼:「张小娘子。」
张司九意外的看他:「你是来要钱的?」
小郎君本来准备好的腹稿瞬间裂开,他完全磕巴住了:「啊?」
「不是不是,他是来感谢你的。」杨元鼎喜滋滋的跨进来,帮小郎君解释一句:「这是吴六郎,上次的事情,他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做错了,加上听见外头风言风语,所以特地求我带他过来一趟,亲自感谢你的同时,再说一句罚款是他心甘情愿交的,不用你有任何心理负担!」
虽然杨元鼎说得言之凿凿,但张司九一个字也不信:真的不是杨三郎你去找人家,强迫人家过来的?
结果下一刻,吴六郎竟然涨红着白白净净的脸皮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我回去越想越后悔,又被爹娘训斥一回,这才知晓自己犯了多大错。农人种地本就辛苦,我们去赏花虽是好事,可动手攀折,就大错特错。那些都是粮食,岂容浪费糟蹋?我带了个不好的头,若是人人争效,那岂不是成了鼓励人浪费粮食?那最后,张小娘子家的收成都要受影响!这笔罚金,该交!」
吴六郎说完竟然还深深一拜:「我想得太肤浅,所以酿成大错。那点罚金,都未必能弥补,若之后粮食歉收,便是我的过错,那时,张小娘子还可再来寻我,我愿负责!」
张司九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你真是自愿的?」
「自愿!绝对自愿!」吴六郎斩钉截铁。
杨元鼎咧着一口白牙,不要钱的高帽子一顶又一顶的送给他:「人家吴六郎那是有思想觉悟的人!和普通人当然不一样!这叫什么?这叫知荣辱而悔过,叫心中有正气,乃是真正的,坦坦荡荡的君子!这多厚道的人啊!」
吴六郎的脸皮,又红了。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鉴定完毕:好的,确定是杨三郎他忽悠来的,绝对没错了。
里正和徐氏他们几个,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不仅不要退钱,还要再负责?这要是将来收成之后,用这个理由去讹一笔——
徐氏赶紧掐死了这个念头,不敢再想,深深觉得罪孽。
里正更是摆手:「说得严重了,严重了,一枝菜花,也不至于收成就歉收了。」
然而吴六郎一脸正气:「我那一枝花当然不至于。
但我开了这个头,焉知其他人有没有效仿?若他们纷纷效仿,那就是我造成的!我自然要负责!」
杨元鼎「呱唧呱唧」鼓掌:「六郎你真是好样的!这觉悟,将来一定能是一个好官!」
最后,吴六郎是昂首挺胸走的,仿佛完成了什么人生大事。那坚定而凛然的样子,依稀仿佛也能看出几分傲然正义的风姿。
里正恍恍惚惚的走了。
徐氏和张小山则是一脸的震撼。
杨元鼎笑嘻嘻的跟张司九邀功:「我来得及时不及时?我听了这个事儿,听老大和老二在那儿讨论,我就知道你这头肯定要出问题,就马不停蹄去找了吴六郎。」
张司九无言:「你这样一搞,他们要怀疑我是不是胁迫吴六郎了。」
不过,想了想吴六郎之前的态度,张司九也有那么几份好奇:「他真的是自愿的?」
「当然了。」杨元鼎正襟危坐,「十两银,和前途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他是读书人,名声何等重要?这么被议论,他都要慌死了。现在这么一搞,除了损失点钱,是不是名声一下就好了?再操作一下,那就是真正的名利双收了。知错就改的翩翩少年郎,和枉顾农人心血的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