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聚敛:“走。”
孟欢:“去哪儿?”
“锦州。”
蔺泊舟拿起桌面的长刀,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只温和了一瞬便紧绷:“听话,你待在城关内修竣城防,别跟过来。”
摸摸孟欢的脸:“为夫很快就回来了。”
“……”
——可是。
孟欢没说出口。
他心口有什么东西沉着,被拥堵,喉头好多话卡着说不出来。他往前走,看着蔺泊舟身
影匆匆,出院子后王府护卫也跟了上去,飒爽的赤金色袍服消失在围墙后。
锦州……锦州……
维持着脑子里的茫然,孟欢觉得自己没听到那个词,担心的一切还可能不是真的。
他忽然拔腿往随军院子里跑,跑得满头大汗,看见陈安时呼吸急促,白净的皮肤蒙着湿汗,潮湿的眼眸望着他:“陈长史,王爷去干什么?”
蔺泊舟不在城内时,都由陈安负责为他打理后方。他合上本子,温和说:“王爷去锦州战场迎敌了,战事十万火急,不能耽搁,王爷刚才就走了。记”
——恍若雷击。
——那块石头轰然落了地。
“战场……”
孟欢唇中重复了一遍。
他脑子闪过一幕一幕的画面,马革裹尸,血流漂杵……漆黑的天光下,蔺泊舟坐在兵士死绝的城防内,牙口咬紧了绑在手臂的薄纱,他眉眼沾满了鲜血,灰暗的目光侧头看数万铁骑兵临城下……他还看到蔺泊舟身影孑然,眼眶中流血,在尸风血雨中的战场扬起下颌,静静感受阴沉天幕落下的掺着鲜血的暴雨……
……闪过好多好多画面。
孟欢浑身的血液像是被一瞬间抽干,浑身冰冷,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行动和思考都无比费力,几像要堕入深渊。
好像有什么东西催促他清醒,那股理智又回到了脑子里。
孟欢唇色苍白,问:“王爷能赢吗?”
陈安知道他担心,安慰说:“王妃不用太忧虑,王爷聪明才智举世无双,迎战朱里真肯定有良策,不会像凋敝的卫所兵一样被轻易击溃。”
他顿了顿,“万一,如果说万一。城破了,王爷也能退回山海关,还有余地,不至于陷入绝路。”
孟欢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陈安笑呵呵说:“我们既然在后方,就抓紧时间修筑城防,保证粮草输送,给王爷有力的后背支持就好了。”
孟欢再嗯了声,准备离开:“那我回去了。”
他脚步刚转动,再被叫住。
陈安声音清晰:“再过半个月是王爷的生辰,王妃可以摆置好酒菜,等着王爷凯旋的好消息。”
孟欢顿住,回头:“他生辰?”
“对,王爷自己的事情从来不爱铺张,先王妃在时,陪王爷过过。不过到了京城以后,只是日子到了去宫里和陛下吃碗长寿面,府里一向没什么动静,还让下人们都暂歇一天。”
陈安笑眯眯的:“恐怕王爷会很期待和王妃一起过生辰。”
孟欢嗯声:“记住了。”
像蔺泊舟这种人,公然过生日,很多为了攀附他的人就会送礼,争奇斗艳,踏破门庭。这种场面被人看见了呢,又要骂他气焰嚣张,其他人趋炎附势。
所以蔺泊舟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了朝堂,私人生活相当低调,那时候不娶妻,也极少享乐,每天穿着绯红
朝服来去,忙着朝中事。
没有人陪他,他一定很孤独吧?
孟欢站在院子里,察觉到眼眶一股湿热,一股情绪好像在撕扯着他的胸口,要狂涌出来。
他低着头,咬着混乱的牙关,压住了那股涌动,飞快回到厢房抓过被子盖住了脸。
屋子外是人群走动,孟欢呼着气,忍住了浑身的颤意,直到脸颊上的那层凉意干涸。
没多久,门外响起了开门的嘎吱声。
“陈兄弟,开饭了!走啊,一块儿吃去。”祝东的声音,“找你一下午了,去哪儿啊?”
孟欢连忙擦了把脸,故意用嘶哑的声音说:“我不舒服——”
下一秒,被子被掀开:“怎么大白天躺床上啊?饭吃不吃——”
他开朗的声音在目睹孟欢微红的眼眶时一顿。
祝东表情尴尬了一秒:“男儿有泪不轻弹,想家了?”
孟记欢索性坐直:“不是。”
“哎,那为什么?”祝东想着他难受的原因,眉头一皱,一拍大腿,“今天听说王爷去战场了,你担心?”
和他算是好朋友了。
孟欢不再隐瞒,很丢脸但是点了点头。
祝东随即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他。
“……”孟欢才意识到自己尴尬的身份,启了启唇,但不知道怎么辩解,只好麻木地抿紧唇。
“你怎么跟丈夫去打仗担心得掉眼泪的妻子一样……真是危险的孽缘,”祝东撑着下巴,“兄弟我是不建议你跟他的,没想到你还动了真情。”
听这个单纯的十八岁男孩思考感情,孟欢就忍不住笑。
祝东认真思考怎么安慰他,片刻后说:“你等等,我去找我表哥拿个东西。”片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