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位大少爷在这个不知名的小球房意外失手了。
“换你了。”孟晓东说。
他嘴角带笑,放下杯子,从台球椅上下来,带着让孟晓东熟悉的玩闹劲儿,一手握着球杆,一手插在口袋里,先俯身,借着桌灯的光看了台面上剩下的所有球:“想让着我?”
孟晓东不搭理他的调侃。
穿着黑衬衫的男人提着球杆,绕了大半的球台,突然俯身,一个用力,毫无悬念地击落一个红球。他直起身,食指指着最远处的那颗黑球,无声地告诉孟晓东:我要打那个了。
斯诺克和九球玩法不同,是记分制的。
要先击落一个红球,再任选一个彩球打。每次彩球入袋,都要拿出来,放回原位。直到桌子上15个红球全部入袋后,彩球就不用再拿出来了,一个个按照顺序打入袋。
红球1分,黄球2分,绿球3分,棕球4分,蓝球5分,粉球 6分,黑球7分。
简单来说,想要拿高分,就要不停打入分值高的彩球。
还有许多规则,稍有不慎就会扣分。
……
所以在这个黄昏,球房里出现了千载难逢的一幕——
速来喜欢打快球的林亦扬停下来了,能让人看到他思考的过程了。除了孟晓东,外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在回忆,斯诺克的规则是什么,这些球是多少分。
两人都是高手,在三局后全进入了比赛状态。
林亦扬越打越快,在第四局一杆全收,赢得了满室的掌声和喝彩,有人举着啤酒瓶,大喊着“lin”,纯粹是为他加油。
然而林亦扬只是一耸肩,指外头的墙角说:“一箱啤酒,我请了。”
这一句话引来了更大的欢呼声。
到第五局,轮到了孟晓东开球。
林亦扬回到台球椅上,老板儿子马上凑过来:“他是谁?”小孩好奇问。
“过去的——”林亦扬顿了一顿,缓慢地说了一个词,“兄弟。”
“职业打斯诺的?”小孩又好奇问。
林亦扬点头。
“裁判说他在世界前五,奖金很高。”
林亦扬不熟悉现在的行业,那天江杨用孟晓东举过例子,给他讲了现在的奖金制度。本赛季至今孟晓东世界排名暂居第五,奖金累计六十多万英镑,这个年入确实不低。
不过也就那么回事。
他再努力一把,工作上的事儿再多找几个选择,过上几年,想要追平孟晓东也不难,和殷果在一起应该不算寒酸。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笑:想什么呢?林亦扬?
他右手从额前的头发捋过,让自己能再清醒一点,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钞,递给老板儿子,耳语了两句,让他去柜台结清啤酒钱。
小孩听话地跑腿去了,再回来时悄悄趴在他肩膀上,耳语说:“你女朋友在门外。”
殷果?
林亦扬掏出手机,找到red fish。
lin:来了?
red fish:……我让他不要告诉你的。想等你们打完再说。
lin:打完了。
red fish:这么快?谁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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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机搁在椅子上,走到台球桌旁,拍了拍边缘:“收球。”
这一局还没分出输赢。
孟晓东直起身:“你能不能认真点?”
林亦扬倚在那,毫无战意:“累。”
有句话懒得说:我坐几个小时火车回来,又不是为了和你打球的。
林亦扬看桌上还剩了三个红球和所有彩球,端了球杆,一个个快速打入袋。击球快,入袋快,走位也快,也不管什么斯诺克的规则了,一个个收进去完事儿。
最后桌面只剩下白球和黑球,他纯粹为了好玩,俯下身,将下巴轻压在深棕色球杆上,视线里,有殷果的身影,她在一堆糙老爷们身后张望着这里。
他一笑,用力重重一击——
黑球飞一般冲向底袋,在一声钝响后,径自落袋。
孟晓东看着袋口那颗要进未进的白球,赞许地笑了。
力度如此大的一击,黑球很容易反弹出来,白球也很容易跟着落袋,然而都没发生。没有成千上万次的实践,怎能打得如此漂亮?
林亦扬还是过去那个人,追求的是每一杆、每一次进球的绝对完美。
殷果也不晓得谁赢了。
待到众人全散了,她到门边望向记分牌,已经擦干净了。
孟晓东擦干净了双手,抬腕,看手腕上那块银色金属表,问殷果:“你和我回去吗?俱乐部定的酒店?”
“不了吧,天都黑了,”殷果说着,“明天我去看你。”
孟晓东答应了:“送我出去。”
平时没这种要求,恨不得全天下人都不要耽误他训练,今天吃错药了?
殷果暗暗嘀咕着,跟孟晓东出了门。
刚在外面等着他们结束球局,吹了好久的风,进去没几分钟又出去,风顺着耳后的脖领子一个劲儿地往里头钻。门口路边停着一辆餐车,陈列着一排红红绿绿黄黄的酱料瓶,随着风,贴在车身前的食物海报一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