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没有听他的,继续迈步向前,主桌上另一名穿着金贵的膏粱子弟拍桌子大骂道,“奶奶的叫你别动,听不懂人话吗?”
“长相不错,可惜出身下贱,还是个不要命的莽子。”一位身着鲜亮襦衫的女子掩嘴对身旁的女子说道,后者也是一脸哂笑地打趣道,“没准是个聋子。”
“不守规矩、不听人言,这江南之地怕是一点礼数都没有了,枉我家先生还常常念叨着想要再看一眼曾经的陈国‘神都’建康城。”一个文人打扮的富家青年站起身理直气壮地用扇子指着旅人道。
而另一边穿男装的女子闻言不服气道:“礼数?明明我们先到,你们进了客栈就贸贸然将人全部赶走,我们的人理论了两句你们便出手重伤,江南之地不欢迎你们,神都城更不欢迎你们!”
“哈哈哈哈,烧的烧毁的毁,哪里来的神都,我怎么没看到啊。”穿绯色锦袍主座男子故作瞭望的姿态,惹得同行的富家少爷千金们大笑,他看着眼前的江南女子一字一句道:“你们的陈国没了,建康城没了,以前的‘神都’现在不过是我们隋人口中的‘荒都’罢了,听懂了吗亡国女奴。”
男装女子身旁刚刚被刺倒的几个家仆听到故土和家中小姐被辱,强撑着站起来要给眼前这群盛气凌人的高门子弟一些教训,但一瞬间又被那身形修长的白衣剑客击倒,双方实力之悬殊肉眼可见。
白衣剑客神情冷漠,满脸讥讽道:“我清河崔瑜最瞧不上的就是你们这群江湖人士,练几天力气、几手把式就当自己天下无敌,殊不知真正的高明武学都是打小边习武边练习独门呼吸,才能做到以气御力收放自如,不过你们这些草包这辈子都没机会学了。
此时旅人已经独自在柜台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并要了半个冷掉的烤饼,他弓着身子坐在距离白衣剑客最近的椅子上边喝边啃,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绯色锦袍的男子站在白衣剑客侧方看着狼吞虎咽的旅人,对方的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任何震惊或惶恐之色,反而让他这个日日享受欺凌他人快感的门阀少爷感到无比恼怒。
“崔瑜,一会我再找人好好收拾这小女子,你先给我把这乞丐一样的刁民废了,削了他两只手腕子,看他还怎么吃吃喝喝。”绯色锦袍的男子对着旅人恶狠狠道。
绯色锦袍男子话音还未落,崔瑜的寒光宝剑已出鞘直指旅人拿饼子的手腕,但只听叮叮几声后,崔瑜连续刺出的冷冽三剑竟全被旅人左手中三指拈住的茶杯给挡了下来,且茶杯还完好无损。此际崔瑜的剑尖用力抵着旅人手上空茶杯的杯底,可却没法向前再多刺一分。
旅人手腕发力向外一送,空茶杯反而抵着崔瑜的长剑将其向后逼退了三步,在茶杯落地的清脆声中,旅人声音低沉,语气却非常漫不经心甚至有些轻浮,“你刺伤的那几个,看起来不过是有些勇力的商贾仆从罢了,甚至都算不上江湖人士,自报家门却又只有这般能耐恐怕没少遭江湖人士嘲弄啊。”
客栈安静得能清晰听到屋外的雨声和油灯里杂质爆开的声音,崔瑜持剑回头,正望见绯色锦袍男子几欲发怒的面容以及一同出游的世家男女们惊讶的神色,心中涌出一道道自卑、恐慌、羞愧、愤怒。
崔瑜虽为清河崔氏,但是较远的旁支,在此次一同出游的世家男女中属于家世平平,但他素来高傲,打小练就的剑法也让他在此次出游中备受瞩目,这些都让他十分满意,毕竟若是有了主座中多为门阀少爷小姐的支持,他才更能有机会让自己这一脉系在清河崔氏的宗族中扬眉吐气。
故此,崔瑜更是事事听从绯色锦袍男子的安排,只为哄这位公子开心,毕竟他爷爷是隋朝大兴公面前的红人,兄长和父亲也深得晋王信任,且不说在太子被废后,晋王有很大可能继承大统,只要这位宇文公子开心,他崔瑜至少在整个南方之地的范围内足以大展拳脚,建功立业。
可这一切都被因为眼前这个穿着破旧黑袍的低贱旅人出现而毁于一旦,崔瑜知道他身后的宇文公子与他家人一样个个凉薄绝情,其他世家公子现在都在看自己笑话,另外从长安而来一路上互有好感的世家女子,如今神色中也只有失望和冷漠。
而崔瑜眼前这个出手变化多端的旅人在起身连续躲过崔瑜迅猛出手的数剑后甚至还摇头打趣道:“世人都习刀的时候,你们世家子弟要练剑,等世人都练剑的时候,不知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又会整出些什么奇形怪状的兵器了。”
崔瑜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怒目圆睁,他立住身形,调整呼吸,重起剑势,誓要用自己苦练的家门绝学了结了对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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