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良柏给连洲打开高大而笨重的落地玻璃门。
九月的S市依然赤日炎炎,里外冰火两重天。
连洲站在烈日下望着那个带着倔强的背影,半晌,才转过头,“和乐动的人说一声,宣传片的事情让顾之意做下去。”
高良柏:“是。”
快走到连总总部大楼,连洲又顿下步子来,话里带着燥意,“今天几度?”
高良柏:“三十五六。”
“以后别让她下午来了。”
高良柏:“……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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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不断有连承的坏消息传出来。
连承几个高层被踢出决策层之后,已经有意出走,连承有可能留下一堆烂摊子。
有债权方像法院提出查封连元革个人财产的申请,法院已经受理通过。
连承贷款申请已经连续被几家信贷机构拒绝,如若下个月还融不到资金,连承将无法翻身。
每一个标题都让人惊心胆战。
连家别墅和别的房产被查封之后,连洲在自家酒店住了几天,不声不响搬进一套老旧三居室里,这是爷爷留给他的,一直在出租,早就破败不成样子了。
他早做足了准备,叫人刷了墙,换了家具,搬进去几天连念安才知道。
连洲何曾受过这样的苦,连念安哭得眼泪都要干了。
她不过在连承上了一年半的班,就和唐奕璟完婚了,她妈早年和连元革离婚,在国外重新嫁人,眼下这种状况,除了劝她好好和唐奕璟过日子,不要掺和进连氏这个深潭里去,连累了唐奕璟,再没有别的助益。
可是她如何能撇开连洲不管,现在想起来,爸爸早就给她安排好了一条衣食无忧的路,却把连洲丢到了山野里过了三四年苦日子,这会儿又让他出来背这个烂摊子。
她要给连洲请一个保姆,连洲拒绝了,说没必要,他在集团吃饭,过去几年自己一个人自力更生,早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而且他很忙,整天早出晚归,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待在家。
董义轩去看过他一次,房间东西不多,质感还好,就是和连洲以前的大少爷生活差距太大。
他转了一圈,厨房看起来从未开过火,只有几包速食包装袋。
“大少爷变总裁,就吃方便面?”
连洲笑笑,“晚上饿了偶尔垫垫肚子,白天在集团解决。”
董义轩有些不是滋味,“别说了,卡号给我,没脸当老赖了,我把钱还给你。”
连洲:“那点钱还不够付一天的利息。”
他现在才是一个十足的老赖。
有风声出来,连承要卖掉几十个不赚钱的产业公司,连承人心浮动,提离职的人越来越多。
连承每天都收到各种询证函,每天都有追账公司上门,总部大楼楼下甚至有散户拉起了横幅,高呼要连承新负责人出来解决问题。
小连总冷傲如斯,也只能用起高良柏那些老赖躲债的伎俩。
各路媒体纷纷唱衰,称连承新任总裁连洲——连元革唯一的公子,别的本事看不到,躲债功夫倒是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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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义轩新餐厅开业,顾之意借口加班,定了一个花篮送过去。
稍晚一些,董义轩喝了点酒,给她打电话,替连洲哭惨。
“当年我多羡慕他,买什么从来不看价钱,一个航模是我爸妈一年的工资,现在才知道平凡人有平凡人的好处,我们至少撑不死也饿不着,他现在扛着几百亿的债务,躲在八.九十平米的破房子里吃泡面,光想想我都鼻酸。”
顾之意默了一会儿,道:“祁成住三十平的出租屋,从来没有吃过肉,怎么不见你鼻酸。”
都到吃泡面的程度了,他还要花十几万去做个不痛不痒的宣传片,泡面不用吃了,等着喝白开水吧。
“那鸟人能一样吗,别人能吃苦,大少爷一吃苦,”董义轩吸吸鼻子,抬手抹眼角,“我……我就是难受。”
黑色玻璃把餐厅的喧闹隔开,倒映出两个男人的影子,一个背着身子打电话,一个后腰依着栏杆,锃亮皮鞋在烫金花盆上蹭了蹭。
连洲:“差不多就行了。”
董义轩盖住话筒,龇牙咧嘴,“还差得远呢,不说惨一点,她能来?你以为顾之意还是以前那条小狗,你叫两声她就来。”
可惜磨到最后,顾之意就是没有松口说要过去。
董义轩挂了电话,摊手,“不来,我叫不动。”
连洲手指头对着碧翠肥大的绿植叶子一弹。
董义轩:“不能怪她,百亿负翁,你自己掂量一下,谁敢沾。”
连洲后腰从栏杆上离开,语气淡漠,“那我走了。”
董义轩拦着他,“让祁成叫,祁成可以叫得动。”
连洲垂首,腮帮子鼓了鼓。
“你懂的,祁成和顾之意感情深厚,叫不叫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