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祝傅梁四人在甲舍里都算是异类。
祝英台亲近庶人整个学馆都知道,诸多士生对她是褒贬不一;傅歧是被甲舍士生背后嘲笑“用拳头而不是脑子说话”的将种鲁夫 ;梁山伯不必说了,能住进甲舍天天自己洗衣烧饭态度自若的寒门,这么多年来梁山伯也是头一份……
至于马文才,因为他的言行几乎符合世族的所有标准,反倒让许多人对他生出距离感,因为太过追求“完美”的人,也会让人忌惮。
只不过他的能力和作用力比其他三人都强,而且大多士族已经习惯和马文才这样的“典范”相处,不太熟悉和梁祝这样的人接触,所以很多人还是能一边忌惮,一边结交。
于是傅歧和梁山伯开始闲逛,大部分人有意无意的避开,也是自然。傅歧现在心情不好,梁山伯见到透气散步的人离得他们远了,倒还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那口气就又提起来了。
“听说没有,我们这边才下几天,淮水那边之前已经下了十几天了……”
从细竹墙的另一边传来小声嘀咕的声音。
“我阿爷说浮山堰四月合龙,堰墙之高超过寿阳的城墙,蓄了四五个月水了,寿阳是不是被已经淹了?”另一个士子猜测着说:“要是寿阳被淹了,那萧宝夤就要就要倒大霉了。”
“我倒不希望是寿阳真的被淹了,而是浮山堰破了。”开头那士子没心没肺地说:“我可不想打仗,真淹了寿阳就该打起来了,一打仗我们就要回家去,哪有在学馆里逍遥快活?更别说好不容易太平这么久百姓好不容易富裕了点,一打仗人全去军营了,谁给我们干活给我们孝敬?”
“说的是啊,哎,修浮山堰征夫,我们家白得了三四千荫户,都是怕被拉去修堤坝来投靠的,要不是怕惹眼,还能多收点,真要打仗,人都给天子点了去当兵,不够兵数说不得又要查隐户抓人,还不知道哪家倒霉。”
那士族似是默默祝祷了些什么。
“上苍啊,请让浮山堰破,让天子熄了北伐的心吧!”
“你们简直就是畜生!!!”
傅歧听到最后一句双眼通红,大吼一声就向细竹墙扑了过去。
细竹不过手指粗细,是用来装饰庭院景色顺便隔绝视线的,根本起不到防御的作用,傅歧心中又有一团怒火,只是这么多天没发泄出来,一听到别人祈祷浮山堰破就炸了,当场不管不顾冲了过去。
傅歧也是人高马大身体结实的汉子,他向着细竹墙扑去,顿时竹子倒了大片,还伴随着可怕的嘎吱嘎拉声,两个士子坐在竹子后面的石凳上聊天聊得好好的,突然从天而降了这么个煞星,立刻惊慌失措地散开。
竹墙被傅歧活生生冲开了个缺口,细竹也断了无数,将傅歧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划得血肉模糊,可他万全没有感受到一般,直瞪着眼睛,表情似是要杀人似的,朝着散开的两个士子而去。
“多少人命!会有多少家破人亡,你们的心肝是被狗吃了吗?居然祈祷上苍让浮山堰破?”
傅歧的低吼犹如什么野兽在咆哮。
“圣贤文章不能教你做人,小爷教你!”
他挥着膀子就要开揍。
“来人啊,还不拦着这疯子!”
已经躲到自家随扈身后的士生总算心里定了定,见傅歧居然挥着拳头就上来了,赶紧让护卫阻拦。
傅歧是什么身手,当即踹开两个下人继续往前冲,眼睛直死死盯着这个祈祷浮山堰破的混账,誓要将他揍个半死。
没一会儿,一片脚步声响起,另一个讨论的士子也指挥着自己的护卫过来了,两边七八个人围住傅歧,伸着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这些畜生!啊啊啊啊!敢拦着小爷小爷连你们一起打!”
傅歧双眼已经赤红。
竹墙太长,绕过去太花时间,梁山伯用袖子包着脸面从细竹倒下的豁口冲了过去,见七八个人对着傅歧已经动起了手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去帮傅歧。
“傅歧,人家都怕你这霸王,我可不怕你,你也就拳头厉害,可一个人的拳头再厉害,可抵得过十人?二十人,千军万马?”
那士生笑得张狂。
“你有种你就揍我,揍得我下不了床,让家父参你父亲一本。听说你父亲的建康令也快坐到头了,怎么,你是想要他彻底回家休息是不是?”
“虞舫!!!”
傅歧又是一声大叫。
“你别叫,叫的再大声也没用。浮山堰倒不倒管你什么事?全大梁的士族都希望别打仗,只有你这种将种才一天想着打打杀杀。这种下游之水去淹上游的……”
“咳咳咳咳!”
士子的同伴见他说的太狂妄开始议论朝事,吓得赶紧咳嗽。
叫虞舫的士子立刻警醒,熄了脸上的狂色,面无表情地接着说:“总而言之,你就继续作吧,像你这样的人这辈子也就这个出息了,我看你出了会稽学馆,除了寒生,还能揍谁。”
“和他说那么多干嘛,他就是个疯子,我们走吧。”
他的同伴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实在被傅歧脸上越来越可怕的表情吓到了。
“说的也是,跟这种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