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洵被他扯着一步一步走到床榻前,萧崇江伺候姬洵褪去鞋袜,又打来热水熏着姬洵的腿弯,惧寒的人往往这里受不得凉气。
都处理妥当,萧将军脱了外衣上床榻,压着被子的边,将姬洵整个人搂在怀里,“陛下暖和,臣便不怕冷了。”
姬洵:“……”
睁眼睛说瞎话。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萧崇江只是找个借口让他暖和起来。
姬洵嗓子有些哑,他咳了一声,低声问:“朕近日待你太好了?”
夜深深的融成一团墨,此夜里寂静无声,偶有轻轻的鸟鸣响在窗外。
烛火微弱,先前只点了一盏,也被萧崇江吹熄了。这间上房里漆黑一片,只能在朦胧月色间,让萧崇江窥见一点芳岁帝的容颜。
萧崇江在夜色的遮掩下,近乎贪婪地以眼神描摹姬洵的侧脸。
但他的声音却很平静:“陛下何出此言?”
“装糊涂很有一套,萧将军。”
萧崇江搂过姬洵,两个人在狭小的床榻间面对面,呼吸纠缠着点燃这一片窄小隐秘的空间,萧崇江说,“莫非这样叫疼,这样叫宠?那臣希望这样的圣宠,这辈子都不要停,陛下要一直疼宠臣。”
过了许久,芳岁帝温柔道,“萧崇江,再胡言乱语,朕踹你下去好不好。”
萧崇江低笑,他心满意足地揽着姬洵,心底躁动了整个白日的欲总算得以平息,
“回陛下(),臣觉得不好。
*
又是一日连绵的雨。
渲公侯府上的两名侍卫各抬了两大坛子封着红布的酒坛(),两个人一前一后,将半人高的酒坛放到侯府主人的身侧。
另一侧滚了满地大小不一的酒坛。
尉迟璎坐在木椅上,一旁扔着一根他常用的木杖。他腿边跪着的小厮在替他揉腿,尉迟璎脸色泛红,显然饮过酒了。
“侯爷,这是新抬上来的,都是热过的酒,”那两名侍卫里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半跪下来,不敢抬头,“侯爷可还有旁的吩咐?若没有,我等……”
“雨停了么。”
侍卫咽了下嗓子,廊外雨声滴滴答答,他小心翼翼地答,“尚未。”
尉迟璎笑了笑,嘶哑道,“怪不得本侯今日疼得厉害。”
尉迟璎又低头,问身侧的小厮:“那位的消息呢,还没人传到侯府?”
小厮也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捏紧了嗓子眼,“……回侯爷,尚未。”
“好,好,全都不成,”尉迟璎笑着,他身体都笑得抖起来,众人察觉不对连忙伏在地上,他猛地将酒碗扔在墙壁上砸个粉碎,碎瓷片滚落,尉迟璎怒道,“滚,都给我滚!”
众人互相看了看,眼见尉迟璎的脾气又要发作,顿时慌乱地争先跑了出去。
不多时,别苑内只剩下了尉迟璎一人。
尉迟璎从木椅上跌落,他伏在酒坛边大口饮下,烈酒麻痹他的思绪,几口下腹,刺骨的疼痒都仿佛远离了他。
尉迟璎抬起头换气,他鼻腔里都是酒液的味道。他目光微微涣散,恍惚之间,竟然仿佛见到姬洵站在他的面前。
尉迟璎身形一僵。
那人身形清瘦如春枝,容颜极艳,唇若涂丹,绣金缀玉袖口露出凝霜的指尖。
尉迟璎屏住呼吸,他痴痴地看。
芳岁帝,这是姬洵。
未等尉迟璎做出反应,芳岁帝反倒是先靠近了他,弯下腰,用微微泛凉的手掌抚摸他的脸。
尉迟璎目眩神迷,近乎迷醉地贴上那只手掌。
“芳岁,你肯来看我?”
美人天子不讲话,只是手腕被尉迟璎牵制着,从他的侧脸抚摸到脖颈。
尉迟璎等候多日,终于在疼痛的尽头等到了一点点将熄的光。
这并非是他期待的救赎,而是他久等不来的无情冤家。
得不到回答也不要紧,尉迟璎跪伏在地上,他分不清何处是真实,何处是梦幻泡影。
他只知道他看到了姬洵。
尉迟璎不自知地病态磨蹭‘姬洵’的手腕,“你是来陪我赴死的吗,我一直在等你啊,芳岁。”
他缓缓地睁开眼,那垂眼淡漠看他的人抽离了手腕,似乎看不起他这副模样,退后了两步,倏地消失不见了。
一瞬间,尉迟璎急促地惊喘。
人呢?
人呢!
他拖着残废的腿爬起来,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身体,他绕过房间的每一处,最终没有找到他想见的人。
尉迟璎站在原地,靠着墙滑下来。
“我为什么是这样一副身躯……”尉迟璎嗓子里满是苦痛,他狠狠地抓着长发,蜷缩在角落里。
袖子滑落下去,显出尉迟璎身体上的不同寻常,他手臂上有三十三道或深或浅的粗陋疤痕。
难看,狰狞,全然的病态。
可他见不到姬洵的每一日。
每一日。
伤疤都在增加。
“……倘若本侯能表现得更好,芳岁,你会不会施舍给我一点情意啊?”
“芳岁,你与我是同类,我等你好久,你怎么还不来?”
尉迟璎眼眶里滚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