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秀才站起身,平静拱手:“正是学生。”
“一画万金,本官这两天可是到处听到你的大名。”
明明说的是赞许的话,但洪元长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但同样也没有讽刺,就好像例行公事一样,“不过书画终究只是小道,先贤至理才是社稷根本,你需谨记。”
蒲秀才再拱手,道:“多谢大人指点。”
对方言辞之中虽然颇有教训意味,但他并不生气。
从规矩上来讲,洪元长身为应州乡试主考,在场所有的考生,都是他的学生。
老师教训学生几句,是天经地义的事,谁都没法说什么。
“坐下吧。”洪元长点了点头,又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案桌,又问:“你为何不考?”
蒲秀才坐下道:“学生正在心里思考。”
洪元长眉头一皱,道:“考堂之内,学问第一。你若是使用旁门左道,不论谁求情,本官都会罢免你的考卷,绝不容情。”
蒲秀才也皱起了眉,淡淡说道:“那就请大人拭目以待。”
“好,记住你的话。”洪元长甩了甩袖子,不再多言,直接大踏步离去。
两个随从官神色异样地看了蒲秀才一眼,显然是认出了他,但不敢多言,迅速离开。
“果然是来者不善啊!”等脚步声从耳边彻底消逝,蒲秀才端坐好,心里感叹。
虽然洪元长表现得正规正矩,一切按规则行事,但他还是敏锐的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敌意。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让蒲秀才有些诧异的是,洪元长的修为和气息。
在他见过的所有修行者之中,除了张道士和五色楼那名妖女,就数此人修为最深了。
无论是醉翁先生、白岩道人,还是中年儒士傅先生,都要差上一筹。
蒲秀才推测,如果说靖王府三客卿的修为介于第三阶中期到后期之间,那么这位洪翰林应当是第三阶巅峰之境,而且是巅峰之中的佼佼者。
更奇特的是他的气息。
所谓气息,通常是指一个人或者事物散发出来的气场,反映出最真实的精神本质。
普通人同样有气息,读书人长年学经读书,气息儒雅温和。兵将长年征战,气息酷烈血腥。商人整日心计盘算,气息油滑市侩…
当然,普通人终究只是普通人,虽然有气场,但受限于精神意志,气场都十分微弱,难以察觉,只能在旁人眼中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但修行者不一样,修行者不管是在躯体上还是精神上,都远超普通人,这也造就了其气息气场格外强大。
若非有特殊的技巧手段,往往都无法遮掩。
不过修行者的气场之源与普通人不一样,大部分来自所修真法,小部分是性格习性。
就像宋玉,练的是儒门秘传浩然正气,他的气息浩大至阳,如中天之日。
譬如白岩道人,练的是飞剑道法,气息缥缈凌厉,隐隐透着杀伐冷漠。
而这位洪翰林,显然也是儒门一脉,气息更加强大渊深,但透露出来的却是清洁如莲,纤尘不染。
按理来说,有如此气息的人,应该是一位道德高尚的高人。
难道自己错怪他了?
蒲秀才暗自想道,又摇起头:“不管如何,留个心眼总不会错。”
暂时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他重新闭上眼睛,收敛心神,进入千机图空间中。
已经初具气象的空间里,二十五幅图拼凑成一个类十字形的结构,外面笼罩着密不透风黑雾,泾渭分明。
其中,二十幅已经点亮,剩下五幅图则黯淡一片。
蒲秀才站在最中央的那幅代表着阳字符的图画上,伸手一抓,天阙笔凭空出现在掌心。
他走到第二十一幅画上,这幅画已经有了一些色彩,都是昨夜的成果。不过距离完成,还差了很多。
深吸一口气,蒲秀才集中注意力,开始挥动天阙笔。
…
考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试卷抖动的声响,和外面呜咽的风声交织在一起。
蒲秀才前面,长相猥琐的韩大佑探头探脑,四处张望,鬼鬼祟祟。
趁着四周没有小吏巡逻,他小心翼翼地翻动自己的衣服,拆开线,从夹层里取出一张薄薄的银箔,上面镌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小字。
他奸笑了两声,将银箔小抄握在掌心,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鬼头鬼脑伸长脖子,往自己身后的考房望去,却见蒲秀才盘腿闭目,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桌上连一片纸都没有。
“这是…干什么?”韩大佑皱起了眉,又撇了撇嘴,嘟囔道,“故作高深。”
他转过身,时不时低头往掌心看一眼,自己开始抄了起来。
…
三个时辰后。
蒲秀才睁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已经退出了千机图空间,结束了这次修炼。
第二十一幅并没有画完。
考场虽然安静,但对他而言并不太平,所以心里终究有些顾虑,不敢全身心投入到修行中,哪怕进入了千机图空间,也会留下一小部分注意力在外面,防止突发事件。
这样一来,画图的速度自然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