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夜色下,蒲秀才从江面返回。
他摘下挂在船头已经熄灭的渔灯,添上灯油,重新点燃,随即走进船舱里。
狭窄的空间里,光与影交错,幻化出瑰丽的图案。
蒲秀才坐在一卷凉席上,将那面圆润如琉璃的冰镜放在面前。
以冰境为中心,一层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很快就铺满整个地面,又爬上船壁,大有将这艘船都冻结起来的趋势。
他看着这一幕,眉头一点一点皱起。
这面镜子明面上是通讯之用,实际上是妖女用来钳制他或者说监视限制他的,需要他随时随身携带,及时消融寒冰,不然寒气泄露、冰层蔓延到一定程度,肯定会引来妖女的注意。
虽然镜子上现在还没有显露出那位读书人的名字,但按照蒲秀才之前的推算,十之八九就是此次应州考官洪元长了。
而之前洪元长又找过他,要剿灭五色楼…
…
这些线索、思绪一点一点从蒲秀才心里掠过,他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既要完美隐藏,又保证事情在控制中进行下去。
蒲秀才盯着冰镜沉吟半晌,从怀里拿出天阙笔。
他晃动手段,笔尖在空气中飞快地掠过,留下一条条如烟似雾的黑色线条,像是在一张无形的纸上书写。
暗字符!
所有黑烟线条开始扭曲游走,编织成一道诡异而神秘的墨色字符,一闪而逝。
下一刻,暗字符出现在冰镜上,黑色的阴影将光洁的镜面完全覆盖。
刹时间原本快要将整艘乌篷船都覆盖的冰层凭空消失,一股冷气涌出船舱,渔灯摇曳,一点一点熄灭。
随着这盏渔灯的熄灭,冰层的大江,蜿蜒的沙滩,一介小舟,以及无边的夜幕…都彻底陷入黑暗。
冬夜,静悄悄无声。
…
贡院。
夜虽然深了,但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潇肃的冷气的之中,披甲执锐的士兵依旧排列整齐
,组成严密的防御阵型,守护左右两座阅卷地点。
相比之下,在屋里批改考卷的考官们就轻松了许多,几个火盆烧着赤红的炭火,向四周宣泄火气,逼走酷寒。
洪元长虽然是主考官,位高权重,但并未行使什么特权,仍旧端端正正地坐在高椅上,认真批改着下面的考官送上来的考卷,一丝不苟。
他是儒门高手,有第三阶不惑境界巅峰的儒师修为,距离第四阶洞玄境贤者也不过一线之差,有浩瀚文气护体,区区寒暑更易,自然难以影响到他。
一目十行,洪元长持笔在考卷上批了一个“乙中”,便将考卷放在一边,拿起下一份考卷。
就在这时,他眉心跳动,心头有杂思浮现,令他动作一幻。
他猛然抬起头,双眼圆睁,瞳孔微微变幻,浮现一朵虚幻的莲花,犀利的目光犹若实质般向堂下望去。
在这道带有“不惑之力”的破妄目力之下,堂下所有事物立刻无所遁形,几位副考官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动作,嘴边的小声抱怨,对考卷内容的嘲笑等等等等,都映入他的眼帘。
甚至,连藏在考官们心里、脑海中的小念头,他都
有些许模糊的感应。
然而,这一切都十分正常,毫无问题。
洪元长没有找到让自己念头纷乱的目标。
他心里第一次浮现一丝骇然,忍不住从座椅上站起身。
旁边,一名副官愣了愣,有些意外这位威严的大人的失态,小心问道:“大人,您…”
这时,一缕微风穿过大堂,掀开一道布帘,吹进后堂。
风声微弱,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但洪元长却发现了。
他忍住心里的震惊,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对那名副官道:“本官有些倦了,去后堂休息片刻。”
说完,也不管副官的反应,他径直大踏步走向后堂。
洪元长走进后堂,看清屋里的场景,哪怕已经有了预感,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震惊。
那方圆桌上,正坐着一道人影。
“好遁法!”
被人无声无息的潜入后堂,洪元长不但不生气,反
而低声赞叹起来,“蒲留仙,你真是让本官刮目相看。”
坐在桌边的人影,正是蒲留仙。
虽然有些意外这位翰林大人的反应,但蒲留仙表现得更加淡定,微笑着道:“些许伎俩,不值一提,让洪大人见笑了。”
“在如此精妙的遁法面前,本官可不敢笑。”洪元长摇了摇头,“你来见本官,可是已经有了答案?”
蒲秀才点头,淡声道:“我可以帮助你们,共通铲除五色楼!但是,”
他话音一顿,“但我不但要应州解元之名,还希望日后金堂折桂时,洪大人帮衬一二。”
洪元长似乎早有所料,微微摇头:“进士之试,乃皇上御笔亲封,我只是一个小小翰林,无能为力。”
蒲秀才脸色不变,仍旧笑道:“不需要洪大人承诺什么,只要关键时候,洪大人在皇上面前提点几句即可。”
洪元长略作沉吟,点头:“此事简单,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