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意思……天启皇帝是听明白了。
他被夺权了。
方才还背着手,虽是沉着脸,心情紧张,又想到祖宗基业,可能随时葬送到自己手里的天启皇帝,很努力地想着如何死中求活,制定出一个万全之策。
可现在……天启皇帝顿时察觉到……
张静一道:“请陛下移驾,与百官会合,约束百官。”
“哎……”本来以为,和百官凑在一起,是朱由检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年郎该干的事。
没想到……
……
终究,天启皇帝还是妥协了。
他倒没有意气用事,对张静一的突然夺权发难。
作为一个拥有丰富的军事知识的人来说,他也很清楚,兵家大忌确实是令出多门。
而且这里的主力,确实是军校生员,张静一对他们更加熟悉。
于是,队伍出发至那一处兵家所谓的‘死地’,此后,在张静一的命令之下,所有人都已忙活开了。
他们先将大车,卸去了轮子,搁在外围的位置。
除此之外,大量的帐篷,也统统都布置在了车阵之外,甚至给这些帐篷淋上了火油。
而后,又开始拿着行军所用的小铲开始挖沟。
这个地方临河,所以土质松软,因而……在众人的帮助之下,一道道的沟壑,已是挖了出来。
而在此时……许多的骑兵斥候,已经开始零星出现了。
他们成群,不断地尝试着朝这边靠近。
借助着这边的营火,尽力的观察着这边的动向。
百官们现在都已慌了。
他们传出许多的流言,当得知,可能是一千甚至是两千的关宁铁骑时,顿时哀鸿一片。
他们没想到,这里竟成了自己的死地。
也有人提出索性渡河的。
当然,这个主意很快便被否决了。
因为对方既然敢反,做了周密准备,河的对岸,肯定也准备好了小规模的人马。
果然……有人看到对岸有零星的骑兵。
“我们只有百人,还都只是拿着火铳,面对数倍于己的骑兵,只怕……都要难以幸免啊!”
说话的是刘鸿训,刘鸿训拧着眉心又接着道:“诸公,那些乱臣贼子,不得好死啊。我等乃是读书人,死节只在今日了,切切不可落在贼手,令子孙蒙羞。我这里有刀,到时……”
他说着,取出一柄小刀来,这刀只有食指粗细,刘鸿训是个讲究人,他平日爱吃水果,且不吃果皮,在家的时候,当然是下人们削皮,可这一次随驾,却不能带自己的仆从,因而自备了一把。
此时,他大义凛然地拿着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然后比划了一下,忍着痛,试着在自己的手腕轻轻划了一下。
这小刀还没有切开他的皮肉,一点血也不见,刘鸿训便已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啊啊啊啊……”
“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他这一喊,倒是将附近的人吓了一跳,以为贼子已经开始进攻了。
刘鸿训立即噤声,手中的小刀跌落了,只一脸惨然的原地站着,哀声道:“完啦,完啦,大家都完啦。今夜之后……只怕国变就在眼前……”
众臣纷纷沮丧,此刻都忍不住担心起自己的命运来。
而在此时……无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而后声音越来越清晰。
犹如千军万马一般……轰隆隆……轰隆隆……
人皆变色。
这些乱臣,就好像商量好了的一般,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
此时……天罡拂晓。
晨雾弥漫,等到刺裂了晨雾的阳光,渐渐驱散了迷雾时。
只见……数不清的骑队,已在众人的眼前。
到处都是骑兵……层层叠叠,遮天蔽日一般,已看不出是多少。
他们并没有穿戴明军的绵甲,而是穿着寻常的布衣。
可那雄姿英发的座下骏马,却早已出卖了他们的身份。
张静一冷凌地看着不远处的敌军,而后咬着牙道:“预备。”
生员们说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谁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发憷。
只是……事到如今,三面环河,显然已无路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