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手,来回踱步,他其实也一直在等着张静一这边的音讯。
快步进入了勤政殿之后,张静一便行礼:“陛下。”
“怎么样了?”天启皇帝突然换上了杀气腾腾的样子,语调急切地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张静一表情慎重地道:“已经布置妥当了。”
天启皇帝此时紧紧地盯着张静一,却道:“锦衣卫可堪用吗?”
这一句话,在外人看来,是莫名其妙的。
锦衣卫本来就是天子亲军,怎么可能不堪用呢?
可张静一明白天启皇帝的这话里的深意,能用和用的好不好,是两回事!
毕竟……锦衣卫也是人,难免会有人首鼠两端,也可能会有人与其他人暗通款曲。
所以……天启皇帝所说的堪用,是要确保锦衣卫是否忠心,是否可以做到如臂使指。
张静一深深地看了天启皇帝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道:“南北镇抚司上下,人人都愿为陛下效劳。”
东林军是绝对可靠的。
可北镇抚司却就未必了。
毕竟当初的田尔耕,办事就总是不得利,哪怕是北镇抚司,但凡有什么消息,也漏得跟筛子一样。
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许多人的想法不一样,不可能做到任何人都可靠。
天启皇帝则是满意地点了一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就好,那就好,既如此,那么……”
说到这里,天启皇帝神情一变,恶狠狠地道:“随朕走吧。”
张静一不由诧异地看着天启皇帝,道:“陛下也……”
天启皇帝将外头的龙袍一扯,而后里头鼓囊囊的鱼服便露了出来,勾起一抹别具深意的笑意道:“怎么,朕不可以吗?”
张静一:“……”
他能不可以吗?
…………………
今日乃是最后的一场判决。
因而……要审讯的人尤其的多。
三大臣早早的起来,便已做好了准备。
某种程度而言,他们三人是颇有几分担心的。
尤其是薛贞,他这个刑部尚书,自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一方面是从本心上,他认为这确实是不合理,动辄抄家……只有太祖高皇帝的时候才会干这样的事,今日可以抄别人,明日就难保不会抄到自己的头上了。
即便他薛贞可以确保自己完全不忤逆皇帝,但是自己的儿孙们呢?自己的儿孙们……将来也是达官贵人,至少也该是一个士绅,更不必说,他的儿子还有自己的荫官,现在陛下做的事,说是绝户都不为过。
另一方面,也来源于内部的压力。
这就好像,魏忠贤可以放任树倒猢狲散,他可以不管下头这些阉党们的利益,而一味去讨好陛下。
可是薛贞呢?
这些年来,多少人跟着他薛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而这些人……为薛贞鞍前马后,这是利益共同体,而这共同体本质是双向的,他们从薛贞身上得好处,薛贞也靠这些羽翼,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薛贞非常的清楚,一旦忤逆了这些人的意思,那么他这个尚书,也不过是一个空衔罢了。
更不必说,他有多少亲朋故旧,卷入了这一场逆案之中,难道这些人,也都不顾了吗?
现在他所承受的压力极大,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因而在离开自己府邸的时候,他特意寻了自己的儿子到面前来,吩咐道:“今日至关紧要,关系到的,乃是我薛家的前程,如今……已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你在家,要安分些,侍奉好你的母亲。”
“父亲……”这叫薛正的人便急了:“父亲何出此言?”
薛贞看儿子担忧的样子,反而宽慰道:“不过是交代一下罢了,虽然老夫自知,事情没有这样严重,但是至少……还是要防范于未然,你放心,倘若为父今日有所不测,却也不打紧,因为……真到那一步,为父怕要名震天下了,到时……至少你们这些儿孙,可以跟着为父沾一些光!”